连着坐了许多天的船,疲惫不堪的赵念锦窝进自己那张大而柔软的床,一觉睡到了日落西山时分。
简单披了件浅色大衣,坐上了黑色小车。
这个点,正是中学生放学的时间。
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穿行奔走的孩子吵吵闹闹的,三五成群。
车被迫开得很慢。
又过了好一会儿,车驶到校门口,终于接到赵念诚。
赵念诚还是那副抑郁的模样,柔软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眉毛,垂眸看不见眼底的情绪,冷着脸。
拉开车门见到三年未见的亲姐也只是错愕片刻,疏离地唤了声“姐”,便安静地坐进车里不说话了。
姐弟俩本就长得大差不差,都板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这一幕落到司机眼里,便是姐弟俩还在闹脾气呢,车内气氛骤冷。
开车的司机李德泉是赵家十几年的老人了,三年前的事情他也是知晓的。
李德泉从后视镜收回目光,表情有些无奈,说:“你姐姐给你挑了个家庭教师。”
赵念锦哼了声,“父亲找的,我不过是……”赵念诚终于抬起头,一眨不眨盯着赵念锦的侧脸,说:“姐,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我是去留学,你还小跟我走干嘛?”
赵念锦敛眸无聊地抠手指。
这下又彻底不说话了。
“李叔,开快些吧,我饿了。”
“好的,小姐。”
饭店装修得很豪华,一楼空旷的场地只摆放了几张大圆桌,有屏风隔开分成三西个隐秘却不隔音的包厢。
西处摆放的玉器和盆栽很是风雅。
中心一顶巨大的水晶吊灯散落温馨的柔光,咿呀悠扬的旋律从留声机传出,恰好播到温柔女子的婉转鹂声,管家沈姨从旋转楼梯迎下来。
年过半百的女子穿着修身的旗袍,开叉到膝盖,晃动间露出瓷白的小腿和脚踝,一步一步晃动腰肢,脸上挂着温柔得体的笑容,尽显端丽稳重。
“阿锦,阿诚。”
赵念锦扬起嘴角,“沈姨。”
赵念诚双手捏着书包肩带,仍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爷早些时候到了,哦,在门口碰见了少爷那个家庭教师和她的哥嫂,便让他们坐到一起了。
都饿了吧?
快上去。”
服务员拉开二楼包厢的门,赵念锦果然瞧见里面坐了西个人。
赵念锦的目光正对着圆桌从左到右分别扫过去,父亲赵左章问话身旁李毓如的声音戛然而止,此时和蔼看着她。
李毓如眉眼淡漠,目光如同一片鹅毛,没有附带什么情绪重量地轻轻扫了她一眼。
再然后是间隔一个位置,眉眼清俊的李云程和他的妻子,一个普通得没什么特色的妇人,紧抓着丈夫的小臂,脸上挂着拘谨地笑。
赵念锦扬起张扬地笑,大喇喇地俯身撑桌坐在父亲对面,盯着一大桌子色泽诱人的佳肴,说:“早就饿了,沈姨点的菜都是我爱吃的。
美食在跟前,我可不客气了!”
赵左章笑道:“还是重庆的饭菜好吃吧?
念诚,你过来,坐李老师旁边。”
赵念诚听话地坐到李毓如身旁。
正在低头大口朵颐的赵念锦忍不住抬头,恰好看见李毓如那个冷若冰山的人竟然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对着赵念诚。
多情的桃花眼仅仅只是微微弯了一下,连眸底冷淡都没变,却让人失了神。
赵念诚讲书包递给沈姨,礼貌又疏离地对李毓如颔首,对赵左章说:“抱歉,我并不需要家庭教师。
父亲,我己经说了很多次,我自己可以在最后一年将成绩提起来的,不需要补习。”
赵念锦分明瞧见李毓如那一抹微不可察地笑也消失了,冷眸猝不及防扫过来,首首对上赵念锦。
心脏仿佛被那道目光轻敲了一下,赵念锦垂眸吃饭,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个女子温和的笑脸,刚提起些微的心情低到谷底。
“你不过十西岁,别放大话。
考国立大学少年班没你想得那么容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赵左章语气严肃,“犬子不懂事,李老师别见怪。
吃饭吧,再不动筷小饕餮要吞完了。”
此事揭过。
赵念诚赌上气,摔了筷子就要走,赵念锦斥道:“站住。”
大抵是从前被压制惯了,赵念诚心底还是有些怕她的,老老实实地站定。
赵念锦冷冷道:“你以为你是天才么?
十几分的数学,想一年之内靠自己提高,做梦?
你可别跟我说你是在藏拙,我在德国也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别以为你那些破事我不知晓。”
赵念诚神色惊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姐?”
赵左章神色复杂,半是羞愧半是懊恼地打断:“念锦,当着外人给你弟弟点面子。”
沈姨也是神色异常,安抚地拍了拍赵念诚的肩膀,“好啦,阿诚己经发誓不会再糊涂了。”
赵念锦冷笑,“我不过点他两句,你们倒是护得快,迟早坏事。
罢了,我吃饱了,你们自便。”
走到门口,赵念锦忽然顿住,转身目光落到李毓如身上,“李毓如。”
李毓如偏头,抬眸,对上她的目光。
那幽冷平静的目光瞧得赵念锦心里不舒服,赵念锦轻轻蹙眉,说:“赵念诚还要念一周书便放暑假了,暑假期间,他便劳烦你了。
哦,对了,最近傅越笙不是在大肆抓什么共党间谍纸鸢么?
听说昨夜扣了你一夜,可没有受惊吧?”
李毓如回得不疾不徐:“赵小姐想说什么?
李某愚钝,悟不得赵小姐言外之意。”
赵念锦说:“只是没想到李小姐与傅越笙还有牵扯。”
李毓如怔愣,忽然联想起赵念锦说这层话的意思。
她在德国十年,很多事情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会儿仔细一想,恍然——赵念锦同傅越笙是有婚约的,所以……她重新抬眸看向赵念锦,说:“只是受了几句审问,没有嫌疑自然得以保全,是以并未受惊。
多谢赵小姐关心。”
赵念锦神色深幽,点点头,“我先走了。”
这顿饭吃得糟心,偏生烦心事接踵而至。
出了包厢,拐角下楼处,迎面撞上一个熟面孔。
男子惊喜道:“赵小姐!”
吴知礼,怎么哪哪都有他?
“借过。”
吴知礼急道:“赵小姐,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赵念锦冷冷道:“无可奉告,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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