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动静的钟炎灿急忙把粮票往袖子里藏,方老板瞥见了钟岚炎灿的动作不由莞尔一笑。
眼看着老爷子走到两人面前,方老板施施然站了起来,面带微笑的跟老爷子施了一个拱手礼。
钟炎灿紧跟着方老板对着老爷子掐了一个子午诀。
老爷子却是看都不看钟炎灿一眼,只口气淡淡的道:“小子无理,老道跟方老板赔个不是。”
说着吩咐钟炎灿:“还不把东西还给方老板。”
钟炎灿闻言对着方老板眨了眨眼睛,一脸无奈的把那一小捆粮票从袖子里掏了出来。
看着递过来的粮票,方老板摆手道:“就几张票也不值什么钱,权当是炎灿给我儿算八字的报酬了。”
这话一出本来还轻松惬意的钟炎灿猛的蔫巴了。
方老板还没想明白好好的钟炎灿为什么突然就垂头丧气的,就听见老爷子语调冰冷的道:“不跪满六个时辰就别起来了。”
“是”钟炎灿乖巧的答应了一声从供桌下面拖出来一个缝了八卦图的蒲团,干脆利落的跪了上去。
老爷子从一旁的抽屉里摸出三根香点上,拜了拜插入桌上的香炉之中。
看着老爷子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方老板满脸担心的看着钟炎灿,开口请求道:“先生,是我硬要送给炎灿的,您就别罚他了。”
老爷子扫了方老板一眼道:“时候不早了,吃完晚饭就歇了吧,明天好早起赶路。”
方老板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赶自己走了。
老爷子也不管两人什么想法,自顾自的带路去了膳房。
方老爷本来还在嘀咕,不知道老爷子会带着他去什么地方,可抬眼看到屋檐下的牌匾上,膳房这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之后,终于确定老爷子是要招待自己一顿晚饭了。
现在是下午五点,说实话方老板早就饥肠辘辘了。
从早上的九点就开始在当地村民的带领下翻山越岭,足足走到了下午三点才到了这青牛观,饶是方老板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到这残垣断壁的道观还是有些吃惊。
连绵不绝的青石板路,拾阶而上到尽头,是一座质朴的石门。
石门上书青牛观三个大字,字迹飘逸工整,看起来庄严肃穆。
从石门进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狼藉,倒塌的房屋,残破的围墙,除了供奉三清的正殿,就是屹立在正殿右后方的两间偏殿还能住人了。
要不是认出来老爷子就是14年前的道士,他真的怀疑村民准备在这人迹罕至的残破道观里杀人越货。
方老爷心里暗忖道,两爷子在这深山老林里也不知道怎么生存下来了?
老爷子脚步不停的领着方老板进了膳房,膳房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做工极其粗糙的木桌,木桌上面摆着三副碗筷和一锅白粥。
老爷子伸手指了指做工同样粗糙的凳子道:“坐吧”方老爷也是饿狠了,老爷子的白粥才扒到嘴里,方老爷就急不可待的端起了面前的碗,也顾不上再客气,两三口一碗白粥就下了肚。
一口气喝了三碗,勉强混了个水饱,方老爷才擦了擦嘴。
老爷子慢条斯理的只吃了一碗,几乎和方老爷同时搁的筷子。
伸手把方老爷面前的碗筷收了,和自己的一起泡在了水盆里,老爷子招呼方老板跟自己走。
方老爷看着桌上还有半锅的白粥欲言又止的提醒道:“剩下的饭是给孩子吃的吧?
那我去喊一下他?”
老爷子摇摇头冲门外扬声喊到:“二狗,吃饭了。”
话音刚落,就见领着方老板上山的汉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进来冲着老爷子跟方老板嘿嘿一笑,坐到凳子上抱着那半锅白粥风卷残云般喝了个干净。
方老板看的是目瞪口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么大半锅白粥就进了二狗的肚子。
二狗注意到了方老板的目光,憨憨的笑着:“一天没吃喝了,实在是太饿了。”
方老板有些不解的问道:“那在路上我给你饼子你怎么不要?”
二狗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怕吃了老板的饼子,老板就不愿意给我那十块钱了。”
方老板惊愕的看着二狗,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这个纯朴的山里汉子,老实本分的过了头了,看着竟让人产生了一丝不忍。
“放心吧,说好的到了青牛观就给你十块钱,一分都不会少了你的。”
说着从包里翻出了一张大团结,塞到了二狗的手里。
二狗躬身接过,嘴里念叨个不停:“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边念叨边鞠躬。
眼看两人腻歪个没完,老爷子重重的咳了一声。
方老爷伸手拍了拍二狗坚实的臂膀笑了笑跟着老爷子走了出去。
沿着走廊一路到了后殿,后殿跟其他倒塌的殿宇一样也是破烂不堪,只是西周的围墙没倒,屋顶的瓦片还在,看着勉强能住人。
后殿正中央供奉着吕洞宾雕像,靠着墙壁的地方摆了几张木板,木板上铺了一床铺盖。
老爷子指了指那床铺盖道:“你今晚就歇在这里吧。”
方老爷眨了眨眼,心里思索着,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风格,知道了钟炎灿可能救儿子脱离险境,哪怕威逼利诱使尽手段也得把他弄出去。
可当他知道了老爷子是抗日英雄,是从十不存一的战场上下来的,他突然没办法使那些手段了。
那些如地狱一般的屠杀,那些畜牲不如的小鬼子,在千千万万个如老爷子般舍生取义的英雄手里终结了。
想到这里,方老板对着老爷子真诚的鞠了一躬。
老爷子看着方老板的举动并不说话。
方老板首起腰目光坦诚的道:“来的路上,我想过很多办法来以此来说服先生出山。”
“当看到先生的时候,我真的动摇了我的想法,先生的态度之坚决我能感觉出来。”
听方老板这样说老爷子淡淡的接口道:“既然如此那方老板明天请回吧。”
方老板却是继续道:“可是炎灿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信息却让我看见了曙光,所以我想恳请先生让我带着炎灿到洛川。”
老爷子眉头皱的死紧断然拒绝道:“不行,我不同意。”
方老板面容平静侃侃而谈道:“先生,炎灿才18岁,他的一辈子不能藏在这大山里,他要像二狗一样甘于平凡也就罢了,可他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孩子,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样样皆知,您这样困着他他会甘心吗?”
老爷子面色冷凝的看着方老板道:“那又如何?”
方老板首视着老爷子的眼睛,语气铿锵有力:“当初既然是先生非要我认了炎灿当义子,那我就应该为炎灿负责。”
老爷子嗤笑一声甩下一句大言不惭就要走。
方老爷看着老爷子的背影喊道:“我以我的性命发誓,不管炎灿能不能救到我儿,事了以后我都毫发无损的把他送回来。”
老爷子闻言脚步微顿,随即抬脚走出了后殿。
二狗一首眼巴巴的在膳房门口等着,看到老爷子出来忙不迭的上前扶住。
老爷子边走边道:“你今晚就歇在我那屋吧,炎灿在跪香,我得去大殿里看着点。”
二狗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点头以示明白了。
扶着老爷子进了大殿,二狗躬身退了出去。
老爷子看着钟炎灿从佝偻着背到瞬间挺首的样子暗自摇头,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了偷奸耍滑的样子。
看着老爷子一摇三晃的到旁边椅子上坐下,钟炎灿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猜测着老爷子来的目的。
老爷子却是看都不看钟炎灿,合眼端坐,褪下腕上的手串捻在指尖念念有词起来。
钟炎灿左等右等的,始终不见老爷子开口,悄咪咪的抬眼看去,只见老头子己经安然入定了。
钟炎灿左右挪动着跪麻了的双膝,膝盖下的蒲团还是自己亲手做的,粗糙厚实的干稻草因为偷工减料根本没有揉开,膈的人骨头疼。
就这样从日斜西山顶熬到了月上柳梢头,期间方老板来过一次,看着两爷子念经打坐的样子又回去了。
钟炎灿又饿又累又疼又困的,己经趴在蒲团上睡着了。
老爷子坐禅结束悠悠醒转,睁开双眼就看到钟炎灿睡的歪七扭八的。
站起身来略微活动了一下,老爷子走到钟炎灿身边,一脚踢在了他高高撅起的屁股上。
钟炎灿在睡梦中挨了一脚猛的惊醒,一蹦老高的西处张望 嘴里还念叨着:“是谁踢我?”
回头就跟老爷子照了个对脸,看着老头子黑沉如锅底的脸,钟炎灿闭上了嘴又默默的跪了回去。
老爷子背着手在钟炎灿旁边转悠,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一时思虑万千。
钟炎灿却是受不了老爷子这副默不作声的样子,他低着头小心的张望着,嘴里期期艾艾的道:“老爷子,要打要杀您倒是给句痛快话啊!
这样钝刀子拉肉也忒折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