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俞戚谢云澈的现代都市小说《假纨绔与高岭花畅读佳作》,由网络作家“噗爪”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假纨绔与高岭花》是由作者“噗爪”创作的火热小说。讲述了:认得他的眼睛。即便她醉得昏沉,只记得那双眼睛。众人不识薛景寒,恐怕他当时做了一些伪装。什么断袖什么勾搭,明明就是薛景寒嫌她闹腾,干脆打包走人。薛景寒说,落霞庄是他的私宅。而季阿暖,是落霞庄的主人。你他妈的……苏戚双手捂住脸,头疼似的呻吟一声。丞相和商贾,这两个身份分明是同一人。......
《假纨绔与高岭花畅读佳作》精彩片段
大衍的丞相,是无数年轻人追随的对象。世家子憧憬他,太学生敬慕他,各处郡县尚无功名的寒门布衣更是把他当做天上的月,崖上的松,不可企及又心向往之。
薛景寒并不以此自矜。但对于这些尚未完全浸染污浊的年轻人,他总会宽容一些。若是时机合适,也愿意提携一二。
苏戚顽劣,亦有可取之处。
他习惯性地把自己对苏戚的关注,理解为对后辈的怜惜与照拂。
苏戚想要他酿的酒。虽然当时没开口讨要,可那副眼巴巴瞅着酒坛的模样,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酒而已,消遣罢了。给苏戚一坛也无妨。
薛景寒派人去苏府送酒,出于对小辈的关心,还随酒附赠一封小笺。
内容亲笔书写,字字铁画银钩,十分潇洒。
——赠苏戚。行大道,勿贪杯。
话里满满劝诫之意,非常严肃正经。
但苏戚完美理解错了重点。
薛景寒又送礼物了!还是亲手酿的酒!还写信!
这不正是一段友谊的开端吗?
上辈子从未交过朋友的苏戚,拿着字笺观赏片刻,心情很好地决定回信。她在书房里翻腾半天,选出最满意的纸张,抓着不甚顺手的狼毫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酒已收到……多谢……”
“苏戚身无长物,近日打磨棋子一副,尚可把玩……敬赠丞相。”
苏戚想了想,又把丞相二字划掉,写上“怀夏”。
怀夏是薛景寒的表字。
良好的友谊,从亲近的称谓开始。
她很满意地封好信笺,连同装棋子的玉罐一起交给来人。上门送酒的是个娃娃脸少年,名唤杀戈,表情笑盈盈的十分讨喜。他接过苏戚的礼物,连道几声公子有心,步伐轻快地离开了。
苏戚的目光跟着他的背影,微微凝结。园中小道落着许多还未清扫的草叶花瓣,而少年踩过的地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脆弱的叶片依旧完好无损,动也未动,仿佛未曾遭受外力碾压。
又是一个身怀武技之人。
薛景寒手底下藏龙卧虎,之前有断荆,现在又出现个杀戈。想想也正常,一国丞相,年纪轻轻站在高位上,难免招致攻讦暗害,多几个高手护卫更安全。
一刻钟后,杀戈回到薛宅,将苏戚的回礼呈给薛景寒。告退时,他快速瞥了一眼,自家大人脸上淡淡的,似乎无惊也无喜。
薛景寒独自坐在房中,打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盒子。里头装着个沉甸甸的玉罐,样式精美,色泽晶莹透亮,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盖子掀开来,便露出满满一罐岫玉打磨的棋石。颗颗圆润细腻,呈暖白色,没有一丝瑕疵杂质。薛景寒微微愣怔,又拆开盒中信件,看到了满纸歪歪斜斜的墨迹。
真……够狂放的。
薛景寒嘴唇弯了又弯,好不容易转移注意力,开始读信件的内容。待读到“身无长物”几个字时,不禁轻轻哼了声。
什么身无长物,这苏戚,整日睁着眼睛说瞎话。
父亲贵为太仆,家中钱财万贯,送礼物都用最上等的玉石料。如果这叫身无长物,全天下的人都成了乞丐。
接着往下读,才得知棋石来源。那些打磨均匀的棋子,原来都出自苏戚之手。
薛景寒睫羽颤动,奇异的滋味再次窜上心尖。
信纸的末尾,“怀夏”二字如同洇开的墨渍,映入他的眼睛。仿佛有人贴着耳朵,用柔软带笑的嗓音缓缓念道。
怀夏。
怀——夏。
一缕热气顺着心脏涌上脖颈,在耳朵尖聚起淡淡的潮红。
他像是灼伤了手指,瞬间扔掉信笺,低声怒斥道:“竖子轻狂!”
院子里,断荆听见动静,握紧剑柄咬牙说话:“我就知道苏戚肯定没送什么好玩意儿!”
躺在杏树上的杀戈懒洋洋的,将花瓣送进嘴里,含含糊糊地回应道:“你操什么闲心,大人无甚亲友,难得和人有私交,是好事啊。”
断荆忿忿:“可苏戚品行不端心思不纯!”
“大人自有分寸,况且我们也看着呢。”杀戈把身体扭得像蛇一样,软哒哒挂在树枝上,毫不在意地说,“放心吧,如果苏戚真敢冒犯大人,我会把他处理得很干净,确保一根头发一滴血都不留下。”
话里森森寒意,激得断荆脊背发麻。
……
丝毫不知道生命受到威胁的苏戚,高高兴兴抱着酒坛,在婢女们的帮助下偷跑出府。她绕到大将军府邸的后宅外头,正寻思翻墙进去呢,抬头便撞见穆念青扒拉着墙头跳下来。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过后噗嗤笑出声。
“苏小戚,你这是专门跑来迎接我呢?”穆念青捧着心口,装作十分感动的样子,“昔日春宵帐暖,回家仅被禁足,还能想着看我一眼,真是手足情深……”
苏戚哪里听不出他又酸又损的口气,拍拍酒坛,笑着安抚道:“行了,我请你喝好酒,正好问一问那晚的事。”
有酒喝,穆念青自然乐意。
他们偷偷摸摸避开正门兵卒,顺便在酒楼打包几道菜,跑到河堤柳树下乘凉吃酒。菜是好菜,香辣又爽口,酒也是好酒,清冽却不上头。苏戚和穆念青足足饮了小半坛,话题从思梦楼扯到京城流言,聊得那叫一个热闹。
穆念青说话有趣,将简简单单的故事描述得夸张又滑稽,画面感十足。抛开那些添油加醋的成分,苏戚渐渐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喝醉后,出风头抢走清倌。两人共进房间,没多久她又出来,勾搭上了路过的英俊男人。众目睽睽之下,男人抱着她离开,去向不明。
穆念青说:“很多人想挖出他的来历,给思梦楼塞钱打听消息,才知道他是外地来的大商贾。平时隔几天来趟思梦楼,也不点人,只在雅间坐着喝茶。楼里的姑娘都猜测他是不是身患隐疾……”他上下打量着苏戚,眼神格外奇妙,“直到那晚上他抱着你离开,其他人总算明白,这他娘是个断袖。”
“你说你醉倒路边,被薛景寒捡回家?先不说薛景寒怎么可能大半夜闲逛遇见你,大前天早上,多少人看见你纵马越市,从城南一路奔回苏府。薛景寒的宅子,可不在城南方位啊。”
苏戚端着酒碗,没出声辩解。她不能说落霞庄的名字,因为答应过薛景寒保密。
可是,既然她跟着神秘男子出楼,为何半路只剩自己一人?
“城南么,我倒是很熟。唯独有座落霞庄,常年闭门不开,难探底细。两个月前,庄园主人出现,是个外地做生意的商贾,唤作季阿暖。”穆念青说,“这两天闲得长毛,我就派人查了下。季阿暖,正是和你一同离开思梦楼的人。”
苏戚手一抖,酒碗落到地上,骨碌碌滚进河里。
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薛景寒从未正面承认,是把苏戚从路边捡回来的。他说得语焉不详,而她顺势落进了陷阱,真当自己酒醉路旁。
那天晚上,她在思梦楼拉着薛景寒不撒手,此事并非梦境。
她认得他的眼睛。
即便她醉得昏沉,只记得那双眼睛。
众人不识薛景寒,恐怕他当时做了一些伪装。什么断袖什么勾搭,明明就是薛景寒嫌她闹腾,干脆打包走人。
薛景寒说,落霞庄是他的私宅。
而季阿暖,是落霞庄的主人。
你他妈的……
苏戚双手捂住脸,头疼似的呻吟一声。
丞相和商贾,这两个身份分明是同一人。
她该为自己窥破薛景寒的秘密而高兴吗?还是为自己在落霞庄又唱又说胡话的行为表示忏悔?还是……应该为薛景寒欺骗了自己而恼怒?
不,讲道理,薛景寒几次三番被她纠缠,还如此宽宏大量放过她,这不对劲啊。
以前那个放话要她食马粪的人呢?
穆念青见她一副神思恍惚的模样,顿时大惊失色,抓住她肩膀使劲摇晃:“难道这次你来真的?苏小戚,虽然我不嫌弃你断袖,但你不是一向只看不吃吗?说好的兄弟一生一起走,谁先成婚谁是狗,现在你心里有人了?且等着,我先见见这个什么季阿暖,把他剁了……”
“穆郎。”苏戚扬起脸,声音平静地叫他。“穆念青。”
“哎,怎么了?”
苏戚口齿清晰:“我觉得薛相喜欢我。”
穆念青立即松开手,后退几步,非常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奇怪,这酒也不上头啊,怎么人就喝傻了?”
“他肯定喜欢我。”苏戚语气笃定,“不然他怎么可能对我这么好,这不符合人设。”
穆念青听不懂人设是个什么玩意儿,但他确信苏戚现在脑子不清醒。想想上次苏戚喝醉干的好事,他眼珠子一转,顿时生起了玩闹的心思。
“好,既然你这么说,咱们来验证一下。”穆念青拽起苏戚,从河堤回到街上。“跟我来,带你去个好地方。”
穆念青拉着苏戚走过两条街,周围逐渐热闹起来,人来人往声音嘈杂。苏戚眯着眼睛,看街边的人踩着梯子挂彩灯,红艳艳的色彩从街头一直蔓延到街尾。许多铺子搭起露天灯架,摆出各式各样的灯笼和面具,兔儿状,老虎脸,狐狸抱月亮,耗子攀灯台。
“今天昌宁节,夜里人们都会来红鸾街观灯。京中流传,若是一对男女各自持灯在街两头行走,于人潮中识得彼此,交换手中灯笼,便能永结姻缘。”
穆念青勾住苏戚的肩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不是女子也没关系,你要是能请得动薛景寒,让他陪你走一遍红鸾街,我就信他喜欢你。”
苏戚肩膀硌得难受,挣扎了下没挣开。穆念青继续说:“算了,这人难使唤,只要他愿意给你买只灯笼就行。你看,就像那个男的,他正给人挑灯……”
后半截子话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苏戚不明所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在街的斜对面,一家十分喜庆的花灯铺前,站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肤色白皙,容貌昳丽,玄色衣袍犹如最深沉的黑夜。
她看着他,而他似是察觉到了视线,瞬间转过头来。
穆念青三分醉意跑了个干干净净。
“秦……秦柏舟?”
她出门前特意穿了白色衣衫,鞭子抽下来,血渍渗在衣服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二十多鞭抡下来,围观的人已经生出恻隐之心。
再看白柒,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离得近的大娘甚至忍不住伸出双臂,想搀他一下。
对于好看的少年郎,人们总是拥有更多的容忍度和怜悯心。
反正......白柒好像也没做多大坏事啊?
说私通,其实也没有实际证据。只是姚家要退婚,仿佛坐实了白柒的传闻。
不过,姚常思退婚的原因,真的是这个吗?
怀疑一旦滋生,舆论就会发生变化。
白柒捏着鞭子,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地面。她垂着眼睛,看似怅惘茫然,实则发呆走神。
哒哒,哒哒。街道另一头传来轻快的马蹄声。以及......车轱辘碾在街面的响动。
白柒扭头望去,看到一列车队疾驶而来。为首驾马的红衣少年,正是眼带乌青脸色僵硬的姚常思。
是姚小公子!
人们惊呼。
姚常思身后的车马,运载着沉甸甸扎着红绸的大铁箱。有眼尖的人很快认出来,当初下给柳家的聘礼,也是这样的大箱子!
一箱,两箱,十箱,二十......
足足二十八箱!
和聘礼一样。
姚常思从白柒身边经过,对门前守卫的壮汉说道:“烦请通报一声,我是来赔罪的。”
说到“赔罪”二字,姚常思声音不由加重了些,似乎有些怨恨的味道。
又一个来赔罪的?
姚常思接着说:“今日退婚,原本是我任性妄为,不愿成亲,辜负了柳三。她没有半分罪过。”
“我与柳三只有兄妹之情。今后亦是如此。我让她受了委屈,这些东西,只当是做哥哥的一点歉意。”
很明显,这些话是说给外人听的。
白柒唇角弯了弯,很快绷直。姚常思的话,怎么听都像是被逼着念稿。
柳家的人迎接姚常思进门,态度热络许多。那些让人眼红的大铁箱,一只只运进去,引起此起彼伏的惊叹。
白柒扔了鞭子,手一抬,雪晴便连忙扶住。
“回吧,没事了。”
她语气平淡。
雪晴狠狠擦了把眼泪,从喉间挤出闷重的应答声。
“嗯,少爷,咱们回家。”
拱桥上,断荆远远望着这对主仆,忍不住多嘴道:“今日白柒倒让人刮目相看。不说手段,单是这份心性,就比常人强上许多。大人觉得呢?”
喻飞白挪开视线,淡淡说道:“亡羊补牢,无可奈何而已。”
“是是......”断荆笑,“的确,要不是他有那拈花惹草的赖毛病,也不至于受这顿皮肉之苦。”
说完,断荆立即意识到,车里这位也算是被祸害过的花草。
他不敢吱声了。
路面不再拥挤,断荆驱使着马匹,再次向前行去。喻飞白放下帘子,深色布帘垂落之际,远处白柒回转身来,恰巧瞥见桥上缓缓移动的马车。
车窗内的人脸,一晃而过。
“少爷?”
雪晴疑惑地看向白柒:“怎么了?是身上疼得厉害吗?”
白柒摇头,伸手揉搓雪晴脑袋:“没事。”
简单两个字,让雪晴刚憋住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了。
他的少爷,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苦。
“哭什么?”白柒边走边笑,步履有些不稳当。“一匹马,一顿鞭子,换苏府多少安宁日子。 ”
至于往后,欠御史大夫的人情,不该由苏宏州来偿还。
她做的事,她来负责。
即便这不是她的世界,也不是她的人生。
白柒在雪晴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向前走。她看见迎面匆匆驶来的苏府马车,也看见了亲自驾马满头是汗的苏宏州。
这位老父亲没等车马彻底停下,便翻身跳下来,用力抓住了白柒的手。
“儿......我的戚儿......”
苏宏州声音哽咽,不敢看白柒身上的伤。他想抱抱她,却无从下手。
年近半百的大男人,忍耐得脖颈暴起青筋。
白柒觉得双手烫得像烙铁。
她闭了闭眼睛,声音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爹,我不疼。”
“我们回家。”
颠倒寺在京城南郊,坐拥半山桃林。每逢春夏之际,粉白的桃花绽开如烟霞,招引无数男女上山赏景。
俞戚事先做了点功课,原以为会遇到人头攒动的热闹景况,结果山路上冷冷清清,基本没瞧见几个活人。
“封山了?”
她问。
秦柏舟语气平静:“不用封。知道我要来,其他人就不来了。”
俞戚嘴角抽搐,不知该夸秦柏舟威名赫赫,还是笑他形同瘟疫,旁人唯恐避之不及。
她沿着蜿蜒山路向上走,入目皆是灿烂繁盛的桃花。秦柏舟不声不响跟在身侧,像片黑色的影子。
这一路上,他们彼此很少交谈。秦柏舟人冷冰冰的,说话也僵硬得如同背书。俞戚偶尔想把话题转到血玉上来,秦柏舟就闭嘴沉默,浑身气温明显降低。
顺走别人的东西,还摆脸子,身为廷尉合适吗?
俞戚气不起来,甚至有点想笑。外人眼中的活阎罗,性格怎么看怎么幼稚,活像闹脾气的孩子。
他们来到颠倒寺,秦柏舟拿起签筒,刚想对俞戚说点什么,见对方神情淡淡,便住了口。
“寺院后面的桃花开得好,我带你去。”
他换了话头,抬脚就走。俞戚跟着穿过偏殿,即将踏出寺庙后门时,天空一阵轰鸣,暴雨骤然而至。噼里啪啦的雨滴砸下来,将满树繁花撕扯得残破不堪。粉红的洁白的花瓣落在泥水地里,很快失去了颜色。
俞戚站在门下,被冷气吹得打了个哆嗦。秦柏舟转过头来,看见她眉眼染着湿气,双手蜷缩在嘴边呵气,整个人显得疏离又冷清。
他垂在袖间的手抬了抬,又很快收回去。
“你等下。”
秦柏舟转身回到寺院,身体隐没于回廊之中。俞戚不知所谓,站着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人来。门内靠墙摆着几把供香客使用的油伞,她随手拎了一把,见雨势消退,就撑着伞慢慢往外走。
后山的路也是下山的路。俞戚踩着泥水和花瓣,在濛濛雨雾中行走,耳听得山间雀鸟长吟,别有一番趣味。
她只想随便逛逛,没曾想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一座残破草亭。半边顶盖不遮雨,亭中石桌作棋盘。一位青衣男子独坐桌前,手持黑子,良久不动。
他似乎已经下了很久的棋。从俞戚的角度,能清楚看到他湿透的长发与衣衫。桃花从额前飘落,擦过高挺鼻梁,悄无声息躺在棋盘上,又被一只优美修长的手轻轻拂去。
只是一个侧影,便已如画中仙。
俞戚走到亭前,目光扫过棋盘,心思微动。这残局棋谱,她和邻居老爷子学过。很难,也易解。
她倾侧伞面,替对方遮住飘洒雨丝,轻声说话。
“东五南十一,置子。”
干净柔软的嗓音,携带着潮湿的雨气,落进谢云澈的耳中。
啪。
黑子顺势落下,僵持不定的棋局瞬解。
谢云澈站起身来,满襟桃花垂落脚边。他侧过脸,向亭外之人道了声谢。伞面遮住了彼此的视线,俞戚只看得到他高大的身形,以及完美的下颌线条。
她旋转伞柄,于朦胧雨雾中,看清了谢云澈的脸。
天人之姿。
俞戚脑海中只剩这四个字。
她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能长得这般好看。没有言语能勾勒,也无赞美可匹配。尤其是他那双冰雪初融的眼睛,里面藏着墨色山水,春风秋寒。
也许是俞戚的注视太明显,在漫长的沉默中,谢云澈逐渐拧起了眉心。
雨,不知何时停了。雪晴的呼唤声远远飘来,打破了奇妙的安静气氛。他是来寻人的,抱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在俞戚身后喊了声少爷。
“少爷,你让我好找......秦大人也在找你......”
雪晴话说到一半,看到亭子里站着的谢云澈,顿时牙齿磕磕绊绊:“薛......薛相?”
......谁?
俞戚惊诧,甚至来不及藏起脸上的愕然。
雪晴急得直扯她袖子:“少爷,快跑啊!再见面要吞马粪的!”
马粪,薛相,谢云澈。
这诡异的联想,终于让俞戚意识到,自己主动撞上了不该见面的人。
谢云澈垂眸看着俞戚,眼中神色渐冷,唇边却弯起了弧度。
“俞戚苏公子?”
他认出了她。
在尴尬而凝滞的空气中,俞戚听到语气淡漠的问话。
“苏公子主动露面,是已经做好准备,打算洗嘴谢罪么?”
廷尉署,掌司法审判,整个大衍除了皇帝老子谁都能管。必要时,还可以跟丞相御史大夫干起来。
而秦柏舟,是廷尉署的活阎王。犯人进了廷尉狱,运气好的,脱层皮还能留口气,或者死个痛快。若是落到秦柏舟手里,只有发疯和拼命求死的下场。
他是酷吏,是寻常人家不敢提及的姓名,是孩童夜里的噩梦。
因为原身的恶作剧,秦柏舟找上了门。
带着索命般的阴寒气息,对苏戚说,我们可以试一下。
不,苏戚不想试。
她开口解释:“其实那诗......”
“啊......对了。”秦柏舟想起件事,“萧左监说,苏公子一定是闹着玩,拿我当乐子。戏耍别人的情意,苏戚,你是这种人吗?”
灯下的美人依旧艳丽,从红唇间吐出的言语却冰寒阴冷,仿如毒蛇吐信。
苏戚确信自己感觉到了杀意。
她把没说完的解释吞下肚子,摆出客套虚伪的笑容,义正辞严道:“怎么可能!我苏戚当然不是那种人!好好的诗,如何能用来戏耍廷尉大人呢?”
秦柏舟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眉目间杀气都消退不少。
“我也觉得这首诗很好。”
他说。
“所以我才想亲自来见见你,看一看赠诗之人的模样。”
秦柏舟伸出手来,隔空勾画苏戚的容颜。白得不正常的手指虚虚滑动,从眼睛到鼻梁,再到下颚,咽喉,胸腔。
他的动作很优美,不带一丝凝滞。他的视线也很认真,似是观察苏戚每一处细微的模样,连骨骼内脏的分布也要记清楚。
感觉就像......在规划如何解剖人体。
苏戚不想让他观察下去,又无法拿糊弄姚常思那套解决秦柏舟,清了清嗓子打破安静的气氛:“其实廷尉大人不必迁就我。情之一事,向来不能勉强。既然大人无断袖癖好,不如轻轻放过,当作苏某的笑料吧。”
话音刚落,空气霎时转冷。秦柏舟指尖停顿,刚好对着苏戚的心脏。
“你要我把这事当笑料?”
杀意暴涨而起,顺着莹白指尖刺入苏戚胸腔!
苏戚浑身汗毛倒竖,扣在桌角的手指动了动,继而恢复平静。她很想骂脏话,面上却笑得真切:“我只是担心廷尉大人太过勉强,委屈了自己。何况苏戚名声败坏,与我在一起,平白污了大人声誉。”
秦柏舟:“你多想了,我没有声誉。”
苏戚:“......”
这叫人怎么接话。
秦柏舟看着苏戚僵硬的表情,竟然笑了。他收回手,红唇如砂,墨中带绿的眼眸略微弯起。
“苏戚,你很好。比他们说的要好。”
苏戚一愣,在秦柏舟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萧左监告诉我,你喜欢玩乐。明日无事,我邀你去颠倒寺看桃花。”说罢,他悄无声息地翻窗出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一个个的......都不能好好走正门吗?
苏戚叹口气,心想没什么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
然后她想起来,刚收到的血玉,似乎被秦柏舟顺手拿走了。
就这么......拿走了?
什么人啊!
苏戚手指猛然收紧,硬生生掰断了红木桌角。
第二天用过午饭,她应约出府,与秦柏舟碰面。春日正好,阳光灿烂,秦柏舟换下了官服,依旧穿一身深深浅浅的黑,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时间尚早,我们走慢些。听闻你喜欢玉石,路上有几家不错的铺子,遇见了可以慢慢挑。”
秦柏舟如是说。
苏戚心里忖度着怎么和秦柏舟开口要血玉,也没在意他的提议。
两人同行,一路无事。苏戚虽然出名,但旁边站着个秦柏舟,没人敢靠近。更何况,他俩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七八个廷尉署的带刀护卫。途经之处,杀气四溢,清场效果极好。
雪晴得了吩咐,也没敢离太近,只能远远守着苏戚,紧张得浑身是汗。
谁能告诉他,为啥少爷会和秦大人一起逛街啊!
太惊悚了好么!
受到惊吓的不止是他。苏戚与秦柏舟逛街的时候,途径许多茶楼酒肆。有个喝得面色酡红的锦衣青年趴在窗边,伸出半个身子透气,恰巧瞟见苏戚和秦柏舟并行的背影。
......什么玩意儿?
他用力揉搓眼睛,仔细望去,片刻之后颤抖着嗓子开了口。
“常思公子......我好像瞧见苏戚和秦廷尉在一起......逛店?”
里间的热闹戛然而止。只听啪嚓一声,正买醉的姚常思捏碎了手中上好的细瓷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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