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至三月，彻底步入春。
清晨，迷蒙的天微微亮，西周弥漫着硝烟气。
曲之凝被这股气息所包围，呛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才正式睁眼望向门外。
门口当值的丫鬟看见曲之凝醒了，连忙搀扶着她走。
她用手势说“这是怎么了？”。
丫鬟一脸笑意，活泼地说：“今儿是老爷祭奠土地公呢，只盼来日顺遂，无后顾之忧！”
曲之凝心中呢喃，这些时日，谢珩未被判罪，而谢府被封，谢珩怎么问都不肯说。
她也自然无法寻找证据，只能看着谢珩找死。
今日，应当就是宣判谢珩之日了。
曲之凝低眸看向身旁的丫鬟，轻轻勾起唇角。
原来日子过的这么快，她就即将要和谢珩告别了。
…岳家医馆内。
谢珩这些时日一首在这儿喘气养伤，岳启永远记得，他初次见到奄奄一息的谢珩时，眼中的震惊。
那会儿的谢珩，呼吸困难，剥开锦服看，身上多处刀伤，最为致命的还是偏离心脏一寸处的地方。
血淋淋的，看得人心惶惶难测。
只是没想到，谢珩一养病，就是几月。
岳启这么想着，叹气地看了眼身旁沉思的谢珩。
忽然，把门的小厮前来慌张禀报。
“公子，宫中侍奉的李公公来了，说是皇上下了圣旨，有关谢公子的。”
他畏首畏尾道。
岳启眉头拧成了川字，也不知这皇上究竟想做什么。
谢珩清了清嗓子，这些日子来，他的身子在一日日好转，其中少不了岳启的帮忙。
他温柔而清冷的声音传来：“想来陛下是有要事，走吧。”
他起身下床，一身寝衣却被他穿的仿佛话本子里体弱多病的美男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大将军谢慕平之子谢珩，本为表率，带领水乡众人一起为护百姓平安，却在冬至前后，意图杀害谢府上下众人。
其杀父灭府，意为不孝。
朕深恶其醉，也替九泉之下谢将军感到不值，依律严惩不贷。”
李公公似是也为皇上做出的判断尤为痛心，顿了顿，道：“谢府谢珩，杀父灭府，从此贬为庶民，与庶民同罪，行剔骨之刑，给其父一个交代！”
“钦此。”
李公公将圣旨接给谢珩看。
意外的是，谢珩脸上没有显出任何不甘。
他只是平静地接过圣旨，对李公公道了声谢。
站在一旁听着的岳启都忍受不住，冲出来质问李公公。
“此事陛下恐怕并未查明，怎能如此潦草定罪？”
他气的脸色潮红，把怒意发到李公公身上。
李公公难为地看了一眼二人，叹气道：“老奴也是受陛下旨意奉命行事。”
岳启知道，这种时候把火气撒在别人头上是极具不对的行为。
从京城到水乡，是一月左右的行程，也就是说，武渊帝自一月前就己写好圣旨，想置谢珩于死地。
谢家和曲家，都是迁至水乡，京城人心回测，心中排斥无法久留。
原本只有谢家自请出征边塞水乡，护百姓平安，谁曾想，待谢家走后不久，曲家也自请辞官，前往水乡。
当然了，京城中仍旧有曲家人做首辅位置。
岳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谢珩这副淡淡模样。
李公公道：“抱歉了，公子。”
随后便招手让几个侍卫拖谢珩前往当地牢房。
岳启还想上前阻拦，就被李公公一个眼刀败退。
…烟火西处飘散，曲之凝坐在院中亭间，侍弄着花。
青翠喊叫一声，眼中慌乱彰显。
“小姐！
不好了不好了。”
曲之凝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一眼过去，青翠就噤声，默默走到曲之凝身旁低头小声道：“李公公今早拿了圣旨来，谢公子被带去牢房，再过几日，便要服刑了。”
曲之凝神色恹恹，她早就知道谢珩始终不愿告诉自己，是不想拉自己入局。
他若是想找死，任菩萨也拦不住。
她却仍旧装作一副关心模样，拿着青翠递来的纸上写服的什么刑法，他受得住吗？
“回小姐，是……”青翠磕磕绊绊，说不出话来。
曲之凝有些不耐，让她尽快说。
青翠心一横，说了出来：“剔骨之刑。”
曲之凝平静的眸子忽然窜出些泪意。
素日里那个提枪打马的少年，如今也要折服于皇族权贵之手。
她颇为谢珩感到不值。
泪水浸湿了眼眶，她小鹿般的瞳孔第一次真正涌出心疼。
“小姐，老爷让您在几日后，送公子一程吧。”
…今日是谢珩服刑之日，百姓们得知平易近人的谢将军一家满门去世，不由得悲痛万分。
在得知是谢珩灭自家府门之后，更是怒不可遏。
凄凉的桃花瓣瓣落下，飘在血肉模糊的谢珩身上。
身边都是百姓叫好的声音，谢珩己经感受不到疼痛，只是抬起头，迟迟不愿低下。
“戴罪之身也配抬头挺胸？”
其中一个百姓叫嚣着。
谢珩被用力压了下去，却仍是那副让人恼火的淡淡模样。
马车咿咿呀呀地轿声响起，引起了众人注意。
只见曲家千金快步下了马车，一袭红衣，却如同血泼上去一般。
谢珩看见了她，平如秋水的眸子中出现了不该有的震惊。
他用口型无声说：“你不该来的。”
曲之凝只是站在百姓当中，与他人一起看他服刑。
眼眶通红，却隐忍泪水。
最后一刀下去，谢珩彻底没了呼吸。
树上开满了娇嫩桃花，尽数掉落地上。
最后一片，落在了谢珩眉睫之间。
曲之凝倏地看见那个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站在自己面前。
阳光透过缝隙照在他身上。
宛若一束金光。
红黑华服上绣着样式繁复的金线图案，浑身清冷而不自知。
仿若天上星辰落入凡间。
少年红透了的耳尖不觉接近。
唇红齿白，距离她仅有一拳之隔。
他神色温柔眷恋，眼眸中满是曲之凝。
清透的瞳孔之中深藏依恋。
他的唇蓦地凑近，曲之凝的小脸也不觉红透。
谢珩扬唇一笑：“凝凝，我心悦于你，很久很久了。”
曲之凝神色仓惶地逃开，耳根子染上绯红。
那个时候的曲之凝，还未患上哑疾，声音尤为可爱娇气：“谢珩……你！”
她慢吞吞道。
“我什么？”
谢珩更近一步，俊美的脸庞在眼前放大。
“初见乍惊欢，久处仍怦然。”
他学着曲之凝的慢吞吞。
轻轻念到她手中的书籍。
顿了顿，笑道：“凝凝，你若是不愿，那便不强求了。”
曲之凝只说了一句话。
“不，我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