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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同舟渡前文+后续

羡鱼珂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女使引着换好素衣的南衣来到灵堂院门口。“少夫人,您便在此守夜。”南衣往里看了看,满院的白幡在风里飘摇。“就我一个人?”“乔姨娘本该一起的,但她伤心过度昏厥了,大公子也没有子嗣,今晚您只能独自一人守了。”女使行了个礼便退下了,南衣独自一人往院子里走去。稍微走了几步,她才看到灵堂里站着一个人。他就站在灵柩前,长身玉立,阒寂无声。白幡晃动着,那人的身影在风里看得并不真切。士大夫——这个词忽然没头没脑地浮上南衣的心头。她也没见过几个士大夫,只是听章月回描述过,在她心里,那代表着世上最崇高的人,像是天上的月亮般皎洁。“大哥。”他低低地开口,南衣认出了这个声音,是谢却山。她懊悔自己的眼拙,怎么敢将士大夫跟这个叛臣联系在一起。“我的第一把弓,是你...

主角:南衣谢却山   更新:2024-12-08 19: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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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南衣谢却山的女频言情小说《何不同舟渡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羡鱼珂”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女使引着换好素衣的南衣来到灵堂院门口。“少夫人,您便在此守夜。”南衣往里看了看,满院的白幡在风里飘摇。“就我一个人?”“乔姨娘本该一起的,但她伤心过度昏厥了,大公子也没有子嗣,今晚您只能独自一人守了。”女使行了个礼便退下了,南衣独自一人往院子里走去。稍微走了几步,她才看到灵堂里站着一个人。他就站在灵柩前,长身玉立,阒寂无声。白幡晃动着,那人的身影在风里看得并不真切。士大夫——这个词忽然没头没脑地浮上南衣的心头。她也没见过几个士大夫,只是听章月回描述过,在她心里,那代表着世上最崇高的人,像是天上的月亮般皎洁。“大哥。”他低低地开口,南衣认出了这个声音,是谢却山。她懊悔自己的眼拙,怎么敢将士大夫跟这个叛臣联系在一起。“我的第一把弓,是你...

《何不同舟渡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女使引着换好素衣的南衣来到灵堂院门口。

“少夫人,您便在此守夜。”

南衣往里看了看,满院的白幡在风里飘摇。

“就我一个人?”

“乔姨娘本该一起的,但她伤心过度昏厥了,大公子也没有子嗣,今晚您只能独自一人守了。”

女使行了个礼便退下了,南衣独自一人往院子里走去。稍微走了几步,她才看到灵堂里站着一个人。

他就站在灵柩前,长身玉立,阒寂无声。

白幡晃动着,那人的身影在风里看得并不真切。

士大夫——这个词忽然没头没脑地浮上南衣的心头。

她也没见过几个士大夫,只是听章月回描述过,在她心里,那代表着世上最崇高的人,像是天上的月亮般皎洁。

“大哥。”

他低低地开口,南衣认出了这个声音,是谢却山。她懊悔自己的眼拙,怎么敢将士大夫跟这个叛臣联系在一起。

“我的第一把弓,是你送我的。你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士大夫先要有自保之力,才能张口为世道说话……然后我上了战场,却降了大岐。我想问你,这么多年,你后悔让我变成那样的人吗?”

南衣第一次听谢却山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他明明是平静的,也并不懊悔愧疚,但是他的语气里却藏着某种鲜少外露的情绪,似在追忆,似在服软,似离家多年的游子风尘仆仆地回来,却在门框外踌躇了瞬间。

南衣不由愣了一下,她忽然有些好奇,这些年,他到底是如何从一个世家子变成一个卖国贼的?

一阵穿堂风吹过,扬起白幡,遮住了南衣的视线。风落下时,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回了头,与她隔着满院的白对望。

此刻他周身似乎柔和下来,眼神也没有那么可怕。

“过来。”

南衣踌躇了一下,还是乖乖地挪了过去。她的目光冷不丁扫到供桌上的灵牌,她忽然觉得上面有三个字很眼熟。

上面写着:亡夫谢衡再之灵牌。南衣认得谢字,望雪坞里各处都有这个字,并不难猜,那后面两个字应该就是他的名。

明明在哪见过……

谢却山顺着南衣的目光望去,不动声色。

“他叫谢衡再,你应该见过这个名字。”

南衣想起来了,她依样画葫芦写的那封绢信上,就有这三个字。

南衣马上便猜到了大概,这说明谢衡再参与了接应陵安王的计划,很可能他就是计划的制定者。这并不难猜,沥都府谢氏是昱朝数一数二的大世家,在沥都府里更是有着绝对的影响力。

不对,谢却山怎么会知道她见过这个名字?

南衣恐惧地望向谢却山。

谢却山从袖中掏出绢信,在南衣面前展开。

南衣强作镇定,道:“大人,我不识字。”

谢却山直接念了出来:“腊月初六,谢衡再迎娶潞阳城秦氏,届时迎亲队伍将穿过虎跪山山谷,以此接应陵安王殿下。我军可于山谷中可设下埋伏,瓮中捉鳖。”

南衣张大了嘴巴,她以为自己本是个过客,没想到冥冥之中早就是局中人了。

“这个消息,是你传出去的吧?”

既然他来兴师问罪,那就说明陵安王并没有出现。南衣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大人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我就只是一个不识字的小乞丐而已,庞遇也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我。”

“你听说过枢密院秉烛司吗?”

南衣茫然地摇了摇头。

“谍者,就如秉烛夜行,那是朝廷培养间谍的地方。秉烛司的暗网就像中原大陆上遍布的河网,无处不在。一个消息会悄无声息地同水流一般,流到你想让它去的任何一个地方——庞遇是不是让你去什么地方,传了什么话?”

“没有,”南衣否定。

谢却山笑笑,垂眸捻起点心盘里的一块糕点——南衣瞪大了眼睛,竟是一块梅花状的澄沙团子!

谢却山将澄沙团子递到她嘴边:“五瓣的梅花就好做多了,六瓣的形状要蒸成糕点就容易露馅。”

南衣手脚冰冷地僵在了原地,谢却山见她不张嘴,直接掐住了她的下巴,逼她张嘴吞下整块糕点。

南衣被噎得满脸通红,猛咳了一通才缓过来,她心有余悸地看着谢却山。

“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杀你?”谢却山嗤笑一声“我说过要让你万劫不复,又怎么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

南衣愣住了,后背浮上一层冷汗。她毫不怀疑谢却山说的话,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抓着谢却山的衣袖求饶。不求人定然一点余地都没有,她膝下又没黄金,遇事先跪先求总是没错的。

“大人,小人就是一个想活命的小百姓而已,有些事情,我只是无意间被卷了进去,但绝没有要坏大人计划的意思,求您大发慈悲,饶了我一命……”

“你很喜欢求人吗?”谢却山无动于衷。

南衣被问得愣住,眼泪停在眼眶里。

“你知道吗,”谢却山平静地叙述着,“旧都攻破时,宗室女子尽数被掳到大岐,沦为婢妾,沦为军妓,那些女子比你更高贵、更有价值,也更为美貌和楚楚可怜。她们也这样跪在地上,求别人高抬贵手……她们多活了那一时一刻之后,死得却更凄惨。因为求人,只会让人更想玩弄你。”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骤然变冷,南衣毛骨悚然。

谢却山抬手托起她的下巴,用指腹拭去她脸上的泪,动作并不重,但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上粗粝的茧子。他居高临下地笑了一下。

“你既然逃到了谢家,便好好地做我的长嫂吧。世家里的事,可比你想得要有趣多了。”

茧子磨过脸庞时留下痛感,既像宽慰,又像警告。

谢却山将她扔回到地上,然后起身离开。

南衣整个人脱力地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谢却山的背影。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衫。

什么意思?他还有什么折磨人的招?世家里有趣的事……指的又是什么?

——

谢却山走出灵堂,候在门外的贺平便跟上了他的脚步,行至庭院廊桥,谢却山忽然停下脚步,转头问贺平。

“嫡母前几年殁了,太夫人年纪也大了,你去打听打听,谢家后院如今哪房掌事。再寻个机会,将秦家私生女替嫁的事告诉她。”

贺平顿了顿,似在思索主人此举的意图,但一时间没想通,不过主人所有举动自有他的妙用,不必深究。贺平拱手领命:“是。”


谢却山猛地被酒灌进去,呛了一下,连连低咳几声。

看到他狼狈,南衣总算有了那么一点点报复的快感,刚想收回手,却被谢却山扣住手腕,冷冷地盯住了眼睛:“小娘子怕我?手抖的这般厉害。”

南衣使劲想抽回自己的手,装成委屈巴巴的模样:“官人别逗奴家了,奴只是觉得有些冷……这大冬日的,奴去关窗好不好?”

谢却山盯着她腕上的那只玉镯,他不松手,反而借力一把将她拽过来,任她跌坐到自己怀里。

“小娘子莫不是在怪我不懂怜香惜玉?”

堂上一片哄笑,南衣只觉撞入一个炙热的怀抱,他的气息裹了她满身,她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眼神慌乱一抬,看到了他近在咫尺的脸庞。

像是新修过的面,下巴的胡茬仍留了微不可察的青色的根,离得这么近时,看得十分分明。她莫名觉得生硬,却又觉得这让他更像个活生生的人了。

他修长的指节虚握着她的腰肢,温度隔着手掌传过来。南衣此刻乱得很,似有无数五彩斑斓的线条掠过脑海,连呼吸也变得紊乱起来。

这么坐着在他腿上,她总觉得摇摇欲坠,被迫揪住了他的衣袖。

谢却山坐怀不乱,面上三分讥诮,朝桌上佳肴抬了抬下巴。

“喂我。”他命令道,一副熟练狎妓的姿态。

既然要演,南衣也豁出去了,抄起筷子,面前有什么,通通夹起塞入他嘴里。她这才注意到桌上的席面,各色山珍海味,蜜煎食雕,应接不暇,饶是如此局促的情境下,她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她的每一个微末反应都悉数落在他眼里,只是不动声色。

一旁的歌姬调笑道:“官人怎的这般偏心,奴家坐在下风口,奴家也冷。”

谢却山抬了抬眉梢,满脸的漫不经心:“那你去关窗。”

歌姬自讨没趣,只能起身关窗,但南衣瞬间清明过来——若是别人去关了窗,她便失去了这唯一可能与谢穗安交流的由头。

此刻,谢穗安确实就躲在檐下墙根,将屋中情形观察了个七七八八。

屋里这些岐人加一个谢却山,打起来虽然费力,但只要速战速决带走三叔,她还是能应付的。

她在花朝阁中的内应已经往酒里下了药,等宴上酒过三巡,便是她出手的时机。

可她不知道,那内应早就被岐人摁下了,酒里根本没有药,她需要对付的也不仅仅是屋里这些看见的岐人,整个花朝阁上下都布满了埋伏。

若南衣再不给谢穗安递消息,她将成瓮中之鳖。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歌姬要关上窗的时候,南衣忽然惊恐地叫了起来:“啊——窗外好像有人!”

一边惊呼,南衣一边揽住了谢却山的脖子,佯装害怕地将头埋到了他怀里,实则为了叫他在此刻动弹不得,给窗外的人多留一点逃跑时间。

除了谢铸,谢却山是离窗口最近的,坐在门口的鹘沙立刻走到窗口探身看出去,窗外已经空无一人了。

电光石火之间,谢穗安一个翻身躲到了屋顶。回过神来后,她反应过来那个熟悉的声音似乎是南衣的。

谢穗安意识到屋内情况有变,她也来不及多想南衣是怎么混进宴席的,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南衣选择用这么冒险的方式“打草惊蛇”,定然是有巨大的风险了。她不敢多停留,立刻离开。


南衣和谢穗安站在抄手游廊下,眼睁睁地看着岐兵明目张胆地在望雪坞中穿行,谢却山接管谢家已成定局。

谢却山从玄英堂里出来,南衣拦不住谢穗安,她直接冲了上去。南衣哪敢直面谢却山,犹豫了一下,还是驻足在了不起眼的角落。

谢穗安拦在谢却山面前,猩红着眼瞪着他。在她心里某个角落还有一丝祈盼,祈盼谢却山说点什么解释的话,解释一下他的大逆不道,但他就这么静静地与她对视,理直气壮,事不关己。

谢穗安终于是忍无可忍,“啪”地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谢却山脸上。

岐兵们一惊,想要去拦谢穗安,谢却山一抬手,阻止了众人的行动。

“谢朝恩,”谢穗安极力抑制着胸膛的颤抖,可一开口,眼泪还是簌簌流了下来,她没有办法,她只有那丁点抑制不住的怒气,这也在昭示着自己的无能为力,“你对谢家有多少恨,都冲我来行不行?”

没有人看到,谢却山宽大袖袍下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他须得更用力,才能装得若无其事。

他出生那年,先帝登基,大赦天下,“朝恩”,意为感念朝廷恩泽,自他叛国后,这名字也成了一个笑话。

他的本名像是一句咒语,每念一次,就在他心上剜一刀。

谢却山顿了顿,置若罔闻,径直要走,谢穗安红着眼倔强地挡在他面前。

“你把我杀了吧,我来给你娘偿命,你不要再恨了,放过三叔,放过爹爹,不要毁掉谢家好不好?”

谢却山脸上寒若冰霜,他似乎也在生气,他甚至都没有去看哀求的谢穗安:“谢穗安,跟你没有关系,你只要好好待着,什么都不要做。你敢死,我会让你亲娘给你陪葬。”

谢却山拂袖离开,留谢穗安徒劳地站在原地。

谢穗安怔怔地望着谢却山的背影,连南衣何时到了她身边都未曾察觉。

她喃喃道:“那一年,父亲就不该做那个决定……让谢家全家死在岚州,都好过现在亲不像亲,仇不像仇……”

——

永康十五年,十三年前的岚州。

那年谢却山十五岁,谢穗安才十岁。

岐人举重兵攻城的消息被秘密送往长宁公谢钧手中,朝廷已经打算弃岚州,保大定关,而岚州城内仍是一片未知未觉的歌舞升平。

犹豫再三,谢钧决定举家南迁。

但朝廷弃岚州是绝密的消息,大军已经被调往大定关,只留部分精锐军士留在岚州消耗岐人兵力,主力部队全力保关隘。

谢家若是动作太大,必然瞒不住,会引得城中军民人心惶惶,乱作一团,岐人也会因此得到岚州城空的消息,转而攻打大定关。

最后谢钧借出城郊游之名,只带亲族坐三辆马车从山道离开,将所有仆从都留在家中,维持谢家表面上一切如常。

此举无异于将岚州城的百姓、谢家所有仆从都扔在了岐人的刀枪之下,但谢钧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天下海晏河清之时,人能对街边乞丐都施以同情,但乱世中非得取舍生命之时,远近亲疏,立见高低。

那日离家时,谢府中也是乱糟糟的,大家都以为通知了不太受宠的三姨娘那院,但偏偏谁都没有通知。等大家发现马车中少了谢却山和他母亲时,已经离开岚州百里地了。

马车折回去是不可能了,谢钧只能派出心腹侍卫回去接谢却山母子,但岚州城外,岐人已经兵临城下。

岐人花了三天就大破城门,发现岚州不过是一座名存实亡的“空城”了,更加恼怒,大肆屠杀。

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谢穗安已经不得而知了。

大家都以为那对母子死在了战火中,甚至都准备为他们立衣冠冢,然而就在一年后,谢却山带着他娘亲来到了沥都府望雪坞。

锦衣玉食的世家少年历经沧桑,衣衫褴褛,这一年里发生了什么,他缄口不言,但身上的伤口昭示着这一路的苦难和搓磨。

事情至此,还不算没有挽回余地。

谢却山毕竟年轻气盛,心中难免怨恨父亲,但其中尚有他的娘亲反复劝诫,不能对父母心生怨怼,能活着回家就是菩萨保佑了。又有谢太夫人在其中调和,让谢钧亲自去对谢却山道歉,父子二人勉强握手言和。

谢却山在谢家终归是待得不自在,这一路的逃亡也让他有了新的见识和志向。

他曾在逃亡路上得到过时任昱朝枢密使的沈执忠的帮助,回家不久后,他就投入沈执忠麾下,入军抗岐。

他参军三载,屡立战功,一时少年将才的声名风头无两。但朝廷与岐人议和,沈执忠被召回朝。百年昱朝重文,宣扬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因此武将并不受重用,于是谢却山打算跟着恩师沈执忠回东京,考科举入仕做文官。

而谢家此时不知从哪里传出流言,说三姨娘在岚州沦陷的时候曾经被岐人掳去过,身子已经不干净了。三人成虎,越描越黑,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春天,三姨娘吞金自绝以证自证清白。

谢却山得到消息回家奔丧,只看到一辈子温顺的娘亲的棺木。自杀者,不能入祖坟,只能葬于野外孤冢。

这一年,谢却山才十九岁。怒极的他一剑劈开谢家祠堂的牌匾,从此与谢家断绝关系。

同年,谢钧心力交瘁,自知罪孽深重,辞去所有官职,遁入空门,专心礼佛。

那时,谢穗安心里还是向着谢却山的,她甚至还偷偷从沥都府跑去东京汴梁看望自己的哥哥,信誓旦旦地说,他永远是她的三哥。谢衡再亦多次拖着病体往返东京与沥都府,与谢却山把酒言欢。

谢却山更是结交了两名挚友,庞遇与宋牧川,他们三人经常在西泠桥上月下醉酒作赋,声名遍传东京城,被称为“西泠三杰”。

谢却山虽然与家族决裂,但在东京的那三年里,有他的师长、他的好友,以及他的兄妹,他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所有人都以为,只要时间过去,他就会慢慢忘记仇恨。

但随着岐人卷土重来,刚考完省试的谢却山来不及等到开榜的那日,临危受命前往幽都府抗岐。

一月后,惊春之变发生,谢却山投岐的消息传回京城,他的名字被皇帝亲自从殿试榜中划去,谁也不知道,那个文武双全的天才少年考得如何,如果他平安回京,又会是一个怎样的人生。

——

少年波澜起伏的前半生,就这样寥寥几笔徐徐在南衣面前展开。闻者只觉惊心动魄。

南衣恍惚抬头,已是日落西山。

在谢穗安讲的故事里,她听到了庞遇的名字。那是一个风花雪月、知音相惜的故事,和她所见的挚友反目成仇的惨烈之景截然两个世界。

南衣心里有种不知名的酸楚。没有人知道,他对酒当歌、壮志凌云的那三年,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是如何能舍弃掉过去拥有的一切,头也不回地当了一个乱臣贼子?

“他……会有什么苦衷吗?”

南衣不确定地问道。


南衣本就心虚,被吓得舌头都不利索了:“你不至于吧……你你你叫这么多人想干嘛?”

谢却山回头看她,面上蒙了—层阴影,声音如修罗般冷漠:“还敢偷我的东西,是没长记性吗?”

南衣心顿时就凉了,想必从他进门的时候想必就识破了她偷城防图的意图,此刻,这月黑风高夜,她又被拐到望雪坞外,怕是他起了杀心。

南衣扑通—声就跪下了,涕泪交流:“我不敢了公子,求你别杀我。”

“杀人不过头点地,”谢却山垂眸看她,“太便宜你了。”

南衣—惊,颤抖起来:“全,全尸都不留吗?”

“再有下次,就不留了。”

再有下次?那这次……?

南衣刚想松—口气,下—瞬听到谢却山吐出毫无情感的—个字——

“打。”

黑衣人立刻朝南衣—拥而上。

……

这可真是字面意义上的给—颗糖再给—个大巴掌啊。

南衣结结实实地挨了几拳,全凭本能、连滚带爬地躲了几招,此刻她心里还有—点点侥幸,哀求地看向谢却山,但谢却山站在人群外,神情冰冷。

“打死为止。”

这句话—出,南衣再也不敢有任何侥幸,她直接撒腿就跑,巨大的求生欲促使下,她竟灵活地连过几人,抓着—个空隙就冲出了小巷。

街头更声响起,已经是三更了。城中屋宅大多沉寂在暗夜里,街上看不见—个行人。

南衣也不敢往大路上跑,只敢往小巷里钻,生怕会遇上巡逻的兵士。岐军入城后城中实行宵禁,被官兵抓到就说不清了。

可不管她怎么机灵地甩走身后追兵,他们总会神奇地追上她,却总是保持着—段距离,像是戏弄她似的,把她往各种角落里赶。

南衣已经跑得有点力竭了,她脑中在飞快地盘算着——谢却山把她带出望雪坞来杀,说明他也有所顾忌,望雪坞是最安全的!

她必须得想办法找到路回家。

想到这里,南衣就有了方向,她爬上附近稍高—些的建筑,瞄定了望雪坞的方向,想直接屋顶上穿过去,但很快就被迎面赶来的黑衣人堵住了路。

她又被迫跳回到暗巷中,继续跟追兵们打游击战。

……

天光微亮的时候,南衣才筋疲力尽地逃回了望雪坞。

—身臭汗的她也不敢惊动女使,自己烧了些热水洗澡,竟直接泡在浴桶里睡着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浴桶里的水已经凉透了,南衣迷迷糊糊感觉到身下的凉意,才悠悠转醒。她刚想起身,—抬眼猛地看到谢却山就站在浴桶前。

她连忙钻回去,恐惧地看着谢却山。

谢却山的语气平静却又阴森:“你怎么敢回来的?”

南衣还想开口狡辩,但是谢却山已经抽出了袖中的匕首。

“你觉得我不敢杀你吗?”

—道寒光闪过,匕首抹过她的脖颈,南衣张了张口,想说的话哽在喉间,再也说不出口。浴桶里的水被鲜血染得通红……

南衣猛地惊醒,这才真的醒了过来。摸摸脖子,毫无异样,看看身下,还是那桶凉透了的水,并无任何血色。

南衣这才确定,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

但无事发生,不就说明谢却山放过她了吗?南衣看着身上的瘀青,若有所思……其实昨晚的黑衣人,下手都不算重。

也许,谢却山只是想惩罚她—下?南衣胡乱猜测着,但心中渐渐明晰,自己应该是逃过—劫了。


南衣这时才觉得有些古怪。

这公子似乎在这里钓了很久的鱼,而此处离她方才被商贾打、被岐兵欺辱的地方并不远。

那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听不见,他若愿意救,早就出手了。

谢却山的鱼漂一动,他猛地提竿,只见一条大鱼咬着钩扑腾——这是他近日来钓到最大的鱼了。他神情舒展,伸手准备将鱼从鱼钩上取下。

南衣回头地望了一眼即将追上来的岐兵,渡口一览无余没有遮挡和藏身的地方,她已经走投无路,最后一点希望只能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

她满眼哀求地仰头望着他,试图唤起他的怜悯。

“公子,求您救我。”

谢却山平静地垂眸,目光落在南衣脸上。

衣衫褴褛、浑身血污的少女,乍一看灰头土脸,然而一双眼睛清澈动人,细看竟是三分媚骨、七分清纯,破碎的衣衫贴着肌肤,刚长开的身段若隐若现,难怪那几个岐兵见色起意。

偏偏谢却山最厌烦这种柔弱无骨的女人,眼中没有一丝情感,继续手里的动作,将他的鱼放入鱼篓。

“既然不想委身岐人,那不如自戕明志吧。”

谢却山淡淡地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掷在地上。

南衣愣了愣,盯着那把匕首,脑子有点蒙。面前的男人无动于衷,她在他眼里看不到一点慈悲。

身后凌乱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她知道自己能选择的路不多了,她哆哆嗦嗦地朝匕首伸出手,却怎么也没有勇气握紧它。

“还敢跑,不想活了?”

岐兵的手按在南衣肩头,南衣猛地转身,用尽浑身的力气将匕首插到岐兵手臂上。

岐兵嗷地痛呼一声,捂着手臂退开几步。

南衣拔回匕首,坚决地扭头跳入江水中,江面浮起几丝血痕。

岐兵气急败坏:“臭娘们!快来人!给我追!”

少女的举动微微出乎谢却山的意料,江面上溅起的巨大水花也终于激起了他的一丝怜悯。

谢却山抬起头,最后的天光落在斗笠下的那张脸上,容貌一览无余。他没有表情地看向骂骂咧咧的岐兵。

涌上来的岐兵们看到谢却山忽然愣住了,在他们张口之前,谢却山吐出一个字。

“滚。”

这个字有如千钧重,竟让那群岐兵落荒而逃。

南衣攀着水边的乌篷船,从江水里探出头猛吸一口气,刚准备重新潜回水里,却看到江边的岐兵都跑了,只剩下谢却山一人,突然有点蒙。

“会摇橹吗?”

谢却山看着水里的南衣。

南衣愣愣地点点头。

“渡我去虎跪山。”

谢却山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扔在乌篷船的甲板上。

——

乌篷船在江上拨开长长的水痕。天已经暗下去了,船上挂起一盏灯笼,纸糊的灯罩在风雪里摇晃着,连带着落在人脸上的烛光也跟着摇曳。

南衣与谢却山对坐着。南衣披着谢却山的大氅,坐在甲板上摇着橹。她不时抬眼偷看坐在船篷里的谢却山。

是位年轻的公子,一袭玄色圆领袍衫,腰系宽玉带,玉带上坠着一只飞鱼祥云纹的深色荷包,倒不是多么富贵的打扮,但周身透着贵气。明明是长相温如玉的人,偏偏冷着一张脸,眉眼之中透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谢却山将鱼篓里的渔获船沿倒回入河中。

南衣好奇问道:“既然钓上来了,为何又要放了?”

“小鱼小虾,不堪入目。”

南衣一阵寒噤,她直觉自己就是这鱼篓里的小鱼小虾,生死不过在他的一念之间,她如今能活下来,只是因为他不屑踩死她。

南衣岔开话题:“公子不像是这里人,您去虎跪山做什么呀?”

“收兽皮。”

“今年冬天的生意可不好做。”

南衣嘀咕了一句,但谢却山没有接话。南衣识趣地闭了嘴。

南衣身上的衣物还未干,大雪之中只能瑟缩着身子。她裹在谢却山宽大的衣氅下,整个人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她脸上泛着被冻出来的红印子,烛光笼罩下竟有几分娇俏。

谢却山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瞬间,又落在她摇橹的手上。

她每摇一下撸,袖口便往后缩一些,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腕。

她腕子上戴着一只玉镯,成色不错但也并非罕见,只是刚浸过水,上头还有滚着光滑的水珠,玉色显得剔透,衬得她的腕子更加细嫩。

雪花落在她的肌肤上,转瞬即逝。四周是如此的寂静,群山环抱的曲绫江中只有咿呀咿呀的摇橹声,凭空生出几分暧昧。

谢却山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她的腕子看了很久,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开口:“你是哪里人?”

“沥都府。”

南衣撒了个谎,她只是一路走到了沥都府,在沥都府里多停留了一些时日,她没有出入关口的公验,若是官府细查起来,是会被定罪的。她总觉得眼前这个男子非富即贵,自然说话也更小心了些。

“沥都府里谁管事?”

南衣愣了愣,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沥都府知府管三分,世家谢氏管三分。”

“剩下的四分呢?”

“自生自灭。”

谢却山没有再说话了。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坐着,直到乌篷船靠近了甘溪村的渡口。

谢却山起身要上岸,南衣也跟着起身,船身摇晃了一下,谢却山被这么冷不丁地晃了一下,略有踉跄。南衣忙上前扶着谢却山。

“公子,小心脚下。”

谢却山下意识抗拒任何人的靠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动作,自己大步跨上岸。

南衣脱下大氅,追上去将大氅和匕首一起递到谢却山面前。

“多谢公子今日相救。”

“脏,不要了。”

谢却山甚至都没有低头看一眼,负手扬长而去。

南衣盯着谢却山的背影,心里跟打鼓似的狂跳,见到人走远了,连背影都消失了之后,她才长舒一口气。

南衣的手里,赫然多了一个荷包,是方才从谢却山身上顺的。她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有十两纹银。

乱世之中钱财方能开路,此时南衣还天真地以为,这笔钱能助她顺利前往扶风郡前线去找她的心上人。她并不知道,这才是她一切劫难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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