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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依旧笑春风江凌茗姨小说完结版

相思意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陆家没有祖坟,恭谦王陆昀当年异姓封王,死后按氏族习惯送回了故乡安葬,陆家在上京这一脉几近凋零。叶魏紫放下茶杯,说道:“老夫人葬在栖灵山。”陆舜瑶点点头。她的周身气质实在阴森可怕,明明也不是个有攻击力的身材,偏让人感觉无法靠近,叶魏紫也有点儿不知名的茫然。她想了想,又说:“你刚才说你……是怎么回事?”陆舜瑶答非所问:“你知道祖奶奶具体葬在哪里吗?”叶魏紫思考了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眉头猛地皱起:“不知道,老夫人她的葬礼是……江凌操办的,他应该知道,而且……”她用眼神瞄了陆舜瑶一下,犹豫着说:“老夫人未曾立碑,牌位供在江家祠堂。”陆舜瑶微微一滞。大和习俗,自杀者不得立碑。“瑶瑶,你……”陆舜瑶打断她,慢慢开口,声音响着空荡的...

主角:江凌茗姨   更新:2025-03-10 09: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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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江凌茗姨的其他类型小说《桃花依旧笑春风江凌茗姨小说完结版》,由网络作家“相思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陆家没有祖坟,恭谦王陆昀当年异姓封王,死后按氏族习惯送回了故乡安葬,陆家在上京这一脉几近凋零。叶魏紫放下茶杯,说道:“老夫人葬在栖灵山。”陆舜瑶点点头。她的周身气质实在阴森可怕,明明也不是个有攻击力的身材,偏让人感觉无法靠近,叶魏紫也有点儿不知名的茫然。她想了想,又说:“你刚才说你……是怎么回事?”陆舜瑶答非所问:“你知道祖奶奶具体葬在哪里吗?”叶魏紫思考了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眉头猛地皱起:“不知道,老夫人她的葬礼是……江凌操办的,他应该知道,而且……”她用眼神瞄了陆舜瑶一下,犹豫着说:“老夫人未曾立碑,牌位供在江家祠堂。”陆舜瑶微微一滞。大和习俗,自杀者不得立碑。“瑶瑶,你……”陆舜瑶打断她,慢慢开口,声音响着空荡的...

《桃花依旧笑春风江凌茗姨小说完结版》精彩片段

陆家没有祖坟,恭谦王陆昀当年异姓封王,死后按氏族习惯送回了故乡安葬,陆家在上京这一脉几近凋零。
叶魏紫放下茶杯,说道:“老夫人葬在栖灵山。”
陆舜瑶点点头。
她的周身气质实在阴森可怕,明明也不是个有攻击力的身材,偏让人感觉无法靠近,叶魏紫也有点儿不知名的茫然。
她想了想,又说:“你刚才说你……是怎么回事?”
陆舜瑶答非所问:“你知道祖奶奶具体葬在哪里吗?”
叶魏紫思考了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眉头猛地皱起:“不知道,老夫人她的葬礼是……江凌操办的,他应该知道,而且……” 她用眼神瞄了陆舜瑶一下,犹豫着说:“老夫人未曾立碑,牌位供在江家祠堂。”
陆舜瑶微微一滞。
大和习俗,自杀者不得立碑。
“瑶瑶,你……” 陆舜瑶打断她,慢慢开口,声音响着空荡的室内,有种沁骨的冷: “阿紫,帮我个忙。”
叶魏紫将人安置好以后,天已经黑了。
赵家的别院很安静,赵京澜这几天为了平定叛党的事情天天早出晚归,府里一切都由她做主,三令五申谁都敢说出去立马卖进窑子里,绝不姑息。
奴婢仆从们一个个都跟嘴巴缝了线一样,纵然对院子里这位阴森姑娘十分好奇,谁也没敢议论一句。
晚上的时候,陆舜瑶躺在别院的床上。
别院这间房不大,只一张床和一副桌椅,桌子上摆着水壶,不远处的矮几上头还立着一方铜镜。
夜里的月光明亮,斜斜照进房里,几乎照亮大半房间。
铜镜正对着床,陆舜瑶翻个身就能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她摘了面纱,去了斗篷,躺在柔软的床褥上,看着镜子,古铜镜中映出一个娇小的人影,半张脸横七竖八交错着青红发黑的血痕,每一道都极深,像是被人用可怕的烙铁从皮肤里头烫出来。
看着看着,一恍惚,似乎还能看到半只眼睛是可怖的血红色。
夜里寂静无声,陆舜瑶并不需要睡觉,睡觉对她来说已经可有可无,但她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干脆就着半躺的姿势和镜子里的自己对望。
两只眼死死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右眼眼里大半变成血红,身体某处一下一下刺痛着,她抬起手,镜子里的女孩也抬起手,摸上了自己布满血痕的脸颊。
陆舜瑶无声地翕动嘴唇:“你是谁。”
不像自己。
也不像个人。
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舜瑶看了半晌,镜子里的女孩也与她对视了半晌。
半晌过后,她不看了,往里转了个身,眼睛看着雪白的墙壁。
半明半暗里传出一声幽幽叹息。
一定要说的话。
像个怪物。
* 陆舜瑶用手枕着脑袋,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或许周遭真的太安静,也或许赵家的别院对她来说真的很安全,她竟然迷迷糊糊就昏睡过去。
她做了个梦,梦到了十三年前,梦里有纷飞的桃花和年少的江凌。
故事开始在大和四年。
刚继位的帝王还很年轻,他的父皇曾亲手打下一片江山,奈何人老了贪图享乐,晚年都是糊涂,和自家义兄大喝三场,把自己喝得醉了数十天,没熬住,一命呜呼在龙床上。
这算坚持久了,和他一块喝酒的异姓王,恭谦王陆昀两天后就翘了辫子。
他老人家死得很干脆,身后事处理地也很利落,老皇帝膝下儿子不多,去掉小的去掉傻的去掉皇子娘地位太低的,笼统不过三位能继承大统。
老皇帝没封太子,也没留下什么遗诏,三位皇子正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抢夺一番,怎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镇远大将军江彻手握数十万精兵,默默站到了二皇子身后。
其他两个皇子怂了,敢怒不敢言,收拾细软包袱款款地去了自己的封地。
二皇子在镇远大将军的支持下,顺畅无阻地坐上了龙椅。
问镇远大将军为什么要支持二皇子,因为二皇子他娘是镇远大将军的亲妹妹,裙带关系过硬,血浓于水,二皇子一声令下,镇远大将军就站了阵营,根本不带犹豫。
可惜龙椅上头屁股还没坐热,屁滚尿流去了封地的两个皇子越想越不得劲,两人碰头一筹谋,决定反了,联合南部越族人发难,兴兵北上。
这还得了,龙榻之上怎容他人酣睡,小皇帝立刻派自己舅舅领兵出征平反,只一个指令,留着他两个弟弟两条狗命便好,其他都随他舅舅高兴。
留一条命,这话好理解也不好理解,江彻是个莽夫,他对觊觎自己外甥皇位的两人看不上眼,很想杀之而后快,奈何皇帝心软,也就只能随了他。
但他毫不手软地砍了两人每人一条胳膊。
这场仗打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连同两个押送回京的独手皇子一起的除了南越的停战协议,还有江彻的尸体。
事实证明,两个人的智慧总比一个人大,江彻喜欢蛮干,他们就和他玩阴的,反正皇位已经没希望了,那么他们也必须要江彻留下命来。
后来有传闻,小皇帝将两个弟弟永囚地牢,期间不知为何,两位皇子一个发了疯投井自尽,一个吊死在地牢中,死相极为难看。
死的时候两人都只剩下一只手,比起回京的时候还少了两条腿。
哦不,四条。
此为前话。
大和四年,春色深如许。
静林馆是上京有名的学堂,上京里的贵胄皇室都喜欢将自己的子女送进去,里头的教学师傅德高望重,虽然大多为人古板,但教学有方,是以静林馆声名远播,远近闻名。
这天静林馆来了个奇怪少年。
叶魏紫悄悄和陆舜瑶说,那是镇远大将军的独子,当今圣上的表弟江家少爷。
江家少爷单名一个凌字,名唤江凌。
他是个可怜人,父亲死于半年前的平叛,尸体刚运送回上京,棺木还摆在灵堂,江夫人红着眼睛喊了声“将军”,一头撞死在棺木上殉了情。
江凌刚得知自己的父亲战死,眼泪还没流下,跌跌撞撞跑去灵堂,一脚刚踏进去就目睹了自己母亲撞向棺木的场景。
叶魏紫说起这件事唏嘘不已:“听我爹爹说,他都没来得及拉夫人一下,棺木摆在门口,夫人的血都溅在他脸上,他的眼睛比血还红。”
叶魏紫说话的语气云淡风轻,但陆舜瑶听到心里去,她猛地想起这几天在静林馆后院长廊里总能听到的阵阵笛声。
大和习俗,逝者需由亲人为其在坟前吹上一曲《渡魂》,灵魂方能得到安息。
她好像一下子知道了吹笛子的人是谁。
“太惨了,家里的亲人就只有一个皇帝表哥,伴君如伴虎,其实也就是他孤家寡人一个了。”
叶魏紫撑着下颌,她对这个人没什么兴趣,不过是听自己爹爹说起来就讲上两句,“好好的家突然一下子全没了,江凌也是可怜。”
陆舜瑶被她左边一个可怜,右边一个惨弄得都有点于心不忍,刚想说点什么,叶魏紫一拍双手,提着裙摆起身,朗声道:“瑶瑶,走吃饭去!”
话音落,她拽着尚且怔愣的陆舜瑶飞快跑出学堂。
陆舜瑶不防,被她拉着踉跄两下,嘴唇张合,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用了晚膳,叶魏紫同陆舜瑶告别,她的爹爹是江彻的副将,南征北战多年难得有假,她娘热泪盈眶地将她从静林馆接了回去和叶副将一家团聚。

如意铺离将军府有些距离,江凌走到半路,途经一家客栈时出了点事。
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经过的这家客栈老板娘叫做王二娘,是个泼辣美人,经商手段很高,但为人脾气不是很好,江凌路过的时候,正好听到她扯着嗓子讲话。
“哎呀,姑娘不好意思啊!
我不是故意泼你水的!”
“这儿人少我根本没看清,真是对不住!
要不我给你擦擦!”
江凌侧目,发现王二娘说话的对象是一个背对着长街的女人,那女人一身黑色斗篷从头包到脚,脸上还戴着块纱,王二娘对她说话说个不停,她只是摇头。
他看了穿斗篷的女人两眼,心底飞快蹿过一丝奇怪的感觉,心头针刺般痛了一下,让他险些弯下腰来,他品味着那丝异样,但仔细想想又捕捉不出什么名堂,只觉得莫名其妙。
手里的如意糕还散发香气,提醒他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要赶回去将它送给自己的妻子,而不是在这里看两个女人说话,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江凌转身往前走,因为心里有事脚步很急,王二娘还在后面喊着什么,声音尖细,道歉的话听起来和骂人似的。
大概真的是受不了王二娘的嗓音,斗篷姑娘皱起秀气的眉,轻声说了句:“没事。”
那两个字轻飘飘地落到江凌耳中,他听见了,却没放在心上。
他想着的念着的,还是要将手里的如意糕送去江家祠堂。
身后,穿斗篷的姑娘还在和王二娘说着话,距离太远,声音也就没再传到江凌耳里。
* 王二娘觉得自己今天很倒霉。
她真不是故意的,今早她难得想偷个懒,喝令自己的死鬼丈夫起来开门,自己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刚端着水走出门,人还没清醒过来,眯着眼伸手将手里水盆一倾,一盆洗脸水哗啦啦泼出去。
水在地上溅起珠子,大珠小珠落到姑娘的脚边。
王二娘被吓了一跳,她瞄一眼,是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姑娘,脸蛋儿蒙了张白纱,看不着面目。
奇奇怪怪。
心里这么想着,可她脸上不能表现出来,王二娘端出一张迎客的笑脸,抱着盆子凑上前去一通道歉,又问:“姑娘来住店?”
斗篷姑娘摇摇头,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抬头瞧着“吉祥客栈”的匾额,轻声说:“这儿以前……不是回春堂吗?”
“回春堂?
那个老郎中开的药馆?”
王二娘皱着眉头,“唉早没了呀,这都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
“什么时候没的?”
王二娘回想了下,说道:“约莫五六年前吧。”
斗篷姑娘又问:“怎么没的?”
王二娘看出这姑娘不像是来住店的,语气就算不上好,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那姓张的老郎中死了,回春堂这块地被他的赌鬼儿子便宜卖给我,就这么没的。”
斗篷姑娘没再问了。
王二娘懒得理她,余光看了她几眼,她还是抬着头动也不动,她啐了口,心里骂道莫名其妙,转身进了客栈。
转身前斗篷姑娘还默默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淡淡微光落下,偏就半点没沾到她身上,她一身黑衣静静立在无人的长街,乍看之下竟有些森森冷意,像个从坟里爬出来的鬼。
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外袍,默默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条路王二娘认得,她偏头想了想,似乎是恭谦王旧府。
这姑娘,真的好奇怪。
日照西斜,走了不知多久,斗篷姑娘终于走到了恭谦王府门口。
王府门口很冷清,莫说管家,就是平时气派威严的大门竟都生了锈,那两座石狮子磨得眼睛都快平了。
斗篷姑娘在门口站了会儿,拉过一个路过的小孩儿,问他:“恭谦王府里怎么没人?”
小孩儿一身衣裳精细非常,看起来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公子。
小公子戒备又奇怪地看着面前这个把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女人,往后退了两步才说:“什么恭谦王府呀?
这里头不住人的。”
“怎么会不住人,祖奶……老夫人不是一直在吗?”
“什么老夫人,我不知道。
我只晓得这儿从来没住过人。”
“你今年几岁?”
“七岁。”
斗篷姑娘听完,弯下腰,与小孩儿的视线齐平,说:“你从什么时候知道这里不住人了?”
小孩儿回想了下,掰着手指头说:“我不知道,反正我从没见过这里头有人。
阿娘说了,这里面的人都没了,让我不要进去玩。”
说着说着,他突然缩了缩脖子,吐着舌头补充道:“阿娘还说,可不能进到里面去,要是进去了,会被大将军抓到牢里狠狠打屁股,打来很疼的。”
斗篷姑娘的脸色白下去,小孩子的声音传到她耳中,分明听得一清二楚,但却又模模糊糊。
她涩声问:“都……没了?”
小孩子点点头。
“那,葬在哪里?”
小孩子挠了挠后脑,轻声说:“什么是葬啊?”
斗篷姑娘静了一会儿,站起来,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说完越过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没走两步停下,转身回到小孩子身前,躬身摸了摸他脑袋,说道:“谢谢你。”
“姐姐不用谢。”
斗篷姑娘怔住了。
她拍了孩子的肩膀一下。
“不要叫姐姐,叫姨。”
小孩子看着她的脸蛋。
斗篷姑娘说:“姨比你大二十岁,可以做你阿娘了。”
小孩子脆生生应道:“姐姐你骗人。”
斗篷姑娘摇摇头,觉得好笑,又觉得想哭,手掌捂着白纱下的脸,半晌没说话,只转过身继续往来时的方向走。
“姐姐你不进去吗?”
斗篷姑娘回头:“你不是说,进去的话就要被大将军抓到牢里的?”
小孩儿脸色一窘,支支吾吾地说:“可是姐姐你不是想找里面的人嘛?”
斗篷姑娘说:“不找了,找不到了。”
小孩子追了两步上来:“姐姐,虽然我阿娘经常说大将军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听人讲了,说将军是个好人,你如果想找人不如去问问将军吧,将军说不定会帮……” 斗篷姑娘闻言,身形一僵,声音轻颤道:“你说的大将军,是谁?”
“江凌江将军呀。”
恭谦王旧府前的老树落下枯叶,斗篷姑娘眼中仅有的零星笑意都沉到底。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干瘦的树木,那里枝桠光秃,只余几片叶子,风一吹打了几个转摇摇晃晃落到地上。
她盯着那棵老树木,就像盯着自己的仇人一样。
小孩儿脆生生问道:“姐姐你认得他吗?”
她认得江将军,当然认得。
怎么可能不认得。
江凌。
她看着那棵树,想起很多年前那里也曾站着一个负剑少年,长身玉立,神采飞扬,年轻稚嫩的脸庞满是热血。
他说:“瑶瑶,大丈夫为国为民,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我要这千秋史册里也有我的姓名,也有我江凌的一笔。”
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八年了。
整整八年。

冬雪初晴,乍暖还寒好时节。
小酿提着食盒穿过青石板路,屋檐下日照剪影重重叠叠,她一身杏红衫子,脚步轻盈,裙摆随着脚步摇曳飞起,一张鲜嫩的小脸在讨喜的颜色映衬下更显娇俏,屋檐下还有雪花簌簌落下,衬得她更像冬日的一只蝶,鲜艳迷人。
这只蝶飞过青石板路,飞过冷杉树,飞过落雪的屋檐,往东边尽头的院子飞去。
飞啊飞,裙摆下脚步里,藏着满满的萌动和不为人知的野心。
东边尽头的院子,便是疆场上回来的武将,将军府主人的住处。
可惜天不遂人愿,一脚尚未踏入院门内,便被人结结实实拦在了门口。
东院的管家婆子唤作茗姨,一张面容白净到吓人,站在一地未化干净的雪里,和雪色没差几分。
“去干什么!”
凌厉的声音穿耳而入。
小酿被吓得有些怵了,到底是刚及笄的少女,还没练就一颗钢铁般的心,细柳样的身段在风中重重一颤,惹得守院的护卫都侧目。
“去,去给将军送吃的。”
她声音糯糯。
前头一声冷笑,细长的手指力道万钧,重重点在她额上,茗姨不屑的嗓音掷地有声: “骗劳什子呢,将军今日根本不在府中,要你送什么吃的,给鬼吃啊!”
话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嘴里那声“鬼”字抖了抖,手指僵在半空。
小酿吓怕了,没发觉异样,哆哆嗦嗦地抱着食盒发抖。
“罢了。”
茗姨叹口气,冲她挥挥手,“下去。”
小酿抱着食盒,来时像蝶儿,去时像猴儿,见鬼一样逃出东院。
茗姨看她身影消失,面无表情地转身往回走,脚步踏过青石板,慢慢走向东院深处。
半晌,她像是想起些什么来,抬起头望着远方长空,那儿冷杉丛立,茫茫天际苍白一片,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黑白两色,黑色割裂苍穹,白色冷的像座座墓碑。
恍惚间,耳边好像又响起一人的声音,她总是喜欢踩着落雪而来,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笼,身上披着黑色大氅,戴着风雪帽,颈间一圈白狐狸毛,脸上因为吹了风泛着红,明明呼口气都冷极,她却笑得比日头还暖,看得人心尖都软。
“茗姐姐是知道我今夜要来,所以特地在此处等着我的吗?”
她的眼笑弯成弦月,清亮的声音里有着风雪的凉,“果真是我的好姐姐,日后我一定要和江凌说道说道,让他给你许一个好人家。”
茗姨,不,那时她还被叫作“茗儿”,尚不是东院的管家,只是老管家的女儿,帮上了年纪的父亲在夜里守着小侧门,时不时就得给这二八少女开个门缝,放她悄悄溜进东院。
“我才不要嫁人呢。”
她一边开门,一边小声嘀咕,“这种话说着羞不羞……” “哎呀茗姐姐你说话被我听见了。”
她往前跑两步,回头吐了吐舌头,“都是江凌那个坏胚子总这么说我,把你们都带坏了,我要好好收拾他。”
茗姨看着她一张清丽晶莹的脸庞,嘴角爬上无奈的笑意,这女儿家身份说起来尊贵,但没什么官家小姐的刁钻脾气,平日里和她总打成一片,是以她和她讲话不时都会忘了拘谨。
好在她不介意,小女孩儿情窦初开,心里眼里都是自己的心上人,不会和她多计较半分。
茗姨望着黑色大氅的一角消失在拐角里,慢慢掩上侧门,心头不无叹息。
堂堂恭谦王家的宸音郡主,每夜每夜往将军府里跑,算是个什么事儿…… 少主子平时稳重自持,在这上头也真是个不知事的,竟都不阻着些,好像还十分享受,听伺候内室的绿萝姐姐说,上回夜里,少主子还同宸音郡主行那档子事,郡主身上被弄得全是青紫,第二日都无法下床…… 茗姨想着想着,神识就模糊起来,因着那实在是太久远的记忆,猛一回想,竟然都想不起到底是几年前的事了。
那年应该是大和九年,原本签了停战协议的南越突然发难,兵临青霭关,少主子也是在那时第一次披挂上阵,正式带领三军出征。
算起来已经八年了。
宸音郡主没了快八年了。
八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管家的女儿从“茗姐姐”成了“茗姨”,说着不嫁人的话如今也已生儿育女,老管家年迈,抱着孙儿享受天伦之乐,含饴弄孙好不快活。
八年前的少主子从羽林卫成了大将军,名震三军,功高盖世,太平盛世时不需要他行军打仗,仍旧威名不减,宛若一道灵符,护着上京的周全。
漫长的光阴,斗转的日月,茗姨瞧着他从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渐渐褪去青涩,一身冰冷戾气,腰间佩剑沾了无数鲜血,神鬼都莫敢近身。
人都道江将军年少有为,是上京里顶好的良婿,茗姨却记得八年前江凌着一身戎装,跪在摆着棺木的灵堂里,哭得肝胆俱裂。
七日后,宸音郡主的葬礼同婚礼一起举行,江将军以活人之身娶了死人为妻。
一块牌位摆在江家灵堂,上书“妻,江陆氏”。
可上京里头,谁人不知那宸音郡主当初是如何死的。
茗姨没有忘记,她知道江凌也没有忘记,只是他们谁都不敢提。
造化弄人,真是造化弄人。
若当年宸音郡主没死,恐怕如今将军府就是另一番光景。
可人死不能复生,世上又哪来那么多“如若是”。
江凌不在将军府东院,他在早朝过后被皇帝单独留了下来。
当今圣上是他的表兄,大了他六岁,当初夺嫡之争中江凌的父亲江彻坚定地站在了他这边,帮助年幼的二皇子坐稳了皇位,又在三年后的两位皇子联手反叛时血腥镇压,清除异党,立下不小功劳。
皇帝对这位舅舅很是敬重,对同自己一起长大的表弟也颇为关怀。
江凌走进殿中时,皇帝正在看一封奏折。
他行了礼,端正地立在一旁。
皇帝没看他,目光落在奏折上,眼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手指点了点纸面,对他说:“户部侍郎的夫人前些日子来找了皇后,想请朕为你和他的女儿赐婚。”
江凌敛眸,淡淡道:“臣有妻子。”
“户部侍郎家的姑娘说了,她愿意做小。”
皇帝轻笑,将折子扣在桌上,抬眼看着江凌:“这姑娘对你倒挺是痴情。”
江凌没接话,他还是穿着朝服,背脊挺得笔直,一眼看去像极了一棵陈年的松树。
他说:“皇上已经有了户部侍郎结党营私的证据,又何必拿臣开玩笑。”
皇帝挑眉:“户部侍郎的事情是一回事,我同你讲的是另一回事。”
他口中已经由“朕”变成“我”,那就是不和他讲君臣之礼,要开始和他讲兄弟之义了。
江凌心里清楚,绷紧的脊背也放松了些,他略抬头,说道:“臣已有妻儿,无论如何,都不宜再娶……” 皇帝打断他:“哪来的妻儿?”
江凌说:“妻子江陆氏,恭谦王独女,八年前嫁给了臣。”
“那孩子呢?”
江凌顿时不作声。
皇帝起身走到他身边,蹙起眉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江凌,宸音已经死了。”
江凌低头,说道:“臣知道。”
“那不是你的错。”
江凌又不作声。
皇帝看他这副模样,心下戚戚,有心安慰又无从开口,只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八年了,也该够了。”
够了吗?

陆舜瑶吓了一跳,脑袋摇成拨浪鼓,一迭声道:“没什么!
我说、我说将军是大英雄。”
江凌闭目,慢慢吐出口气,待再睁开眼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平静。
他说:“郡主一番好意,多谢。”
“无妨,无妨……”陆舜瑶捂着帕子,掏出块如意糕晃了晃,“那,我自己吃了啊。”
江凌点点头。
香甜的气味充斥于两人之间,陆舜瑶吃相好,没什么咀嚼声音,于是乎周遭除了风声只能听见江凌翻动乐谱的声音。
陆舜瑶是个闲不住的,她默默看了江凌翻书的侧影许久,又抬起头看了下夜空上挂着的一轮明月,突然说:“江凌,将军真的是个英雄,我不是在敷衍你。”
江凌不紧不慢地研究乐谱,对她说的话置若罔闻。
“那你呢?”
江凌的手顿了顿。
陆舜瑶身体向前探了些,问道:“你也想当英雄吗?”
江凌薄唇紧抿,没有讲话。
陆舜瑶说:“我听教习男弟子的老先生说,你只上半日的课,其余时间从来不在学堂,他们说你去了校场,这是真的吗?
你是不是在习武,以后也准备参军,打仗很危险的,你可能会受伤……” “郡主。”
江凌打断她,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冷。
陆舜瑶张嘴,傻傻地“啊”了一下。
他转头盯着她,低声说道:“你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陆舜瑶想都没想:“你不是闲事啊。”
他笑了,好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般。
他说:“你和我很熟吗,为什么要管我的事?”
管他会不会吹笛子,管他饿不饿,管他参不参军受不受伤。
陆舜瑶没回答,她沉浸在江凌此刻的笑里,恍惚着忘记回答。
她是第一次见到江凌笑,虽然冷笑可能较真起来并不能算一个笑容,但冷笑好歹也是笑,她看到江凌冲着她露出明显的笑,反应不过来。
原来他笑起来是这个样子。
她心想。
江凌看她傻不隆咚的样子,无言地扯扯嘴角,笛子也吹不下去了,转身欲走。
陆舜瑶惊起,赶紧上前去拉住他手臂。
“熟啊,我们当然熟。”
她傻乎乎地看着他,鼻间分明是青草地里的泥土芬芳,可她竟然觉得自己醉了,“我都教了你好几天笛子了,我还知道你叫江凌,是镇远大将军的儿子,你也知道我是宸音郡主,我们还不算熟吗。”
江凌无语:“这就算熟了?”
“算啊。”
她迷迷糊糊地点头,想了半天,想到个他们另一层关系,手下力气更大了些,整个人也理直气壮起来。
“江凌。”
她郑重的叫了他一声。
江凌沉着脸看过来。
陆舜瑶清了清嗓子,故作老成道:“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她噎了下,硬生生把那个“父”字给咽下去。
陆舜瑶得意洋洋:“爱徒,你和为师之间莫要再说熟不熟这话,不必如此生分。”
江凌更无语地皱起眉头。
他觉得她真是个傻子。
时间转眼到了半月后。
等江凌能断断续续地不错音地将一整首《渡魂》给吹出来时,叶魏紫也快回来了。
跟她一块回来的还有她的同胞哥哥叶姚黄。
静林馆收学生一贯教习到十六岁就算教完了,开春时陆舜瑶和叶魏紫都是十四岁,唯独叶姚黄到了十六岁的年纪。
叶副将想了想,打算带着他去军营里锻炼几年,叶夫人哭天抢地,好不容易把时间拖后了几天,是以原本三天后就回来的叶魏紫,硬是在外头野了半个月才回静林馆。
她这回是陪着哥哥来告别的,同时也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她要嫁人了,时间定在两年后,叶家给她定的夫婿是骁骑大将军的次子赵二公子赵京澜。
叶魏紫得知此事后,当天在家里一根白绫上了吊。
救下来以后闹得昏天黑地,要死要活,说什么都不肯嫁。
据说赵京澜听闻后,只是淡淡说了句“粗鄙无礼,果真并非闺秀”。
对这门婚事倒是没有反对。
“赵二公子比阿紫大了十三岁。”
陆舜瑶说,手指头比划出两个数,又重复道:“十三岁!
都可以做她爹了!”
江凌一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闻言淡淡道:“赵二脾性差了些,人品却是不错,是个良配。”
陆舜瑶嘀嘀咕咕:“能比你还差吗。”
江凌抬头,默不作声地看她一眼。
陆舜瑶讪笑,当着别人的面说人家坏话被听见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呵呵掩饰道:“确实算个良配。”
江凌:“郡主无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说完,他手臂撑着草地站起来,向她点点头转身欲走。
陆舜瑶一愣,觉得他怎么这么突然。
“你今天不学了吗?”
以往他们都是学上一个时辰,现如今才过了半个时辰,他怎么突然就要走。
江凌没回头往前迈步,手向后挥了挥,示意不学了。
“可你都还没吹给我听过。”
江凌侧头,垂眸低语:“郡主,《渡魂》是吹给死人听的。”
陆舜瑶:“……” 她向前跑两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闻到一丝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江凌!”
她心下有种疑惑的感受。
眼看着江凌从自己眼前经过,穿过长廊就要往男厢房走去,她加快脚步,几步跟了上去。
“江凌!”
江凌没理她。
她又跟了几步。
“江凌!”
江凌还是没理她。
陆舜瑶深吸口气,提着裙摆跑上前,伸手摁住他的肩膀。
“江……” 江凌停下了,片刻之后,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陆舜瑶盯着自己的手指头,惊呆了。
这这这,这也太容易推倒了吧。
她慌里慌张地想去扶江凌,江凌却自己一手撑着地坐了起来,只是看起来很没力气,虚软地只能坐在地上喘气。
陆舜瑶犹疑着问:“江凌你……你怎么了啊?”
江凌没回答,缓缓直起上身,一手捂着自己的小腿,一手扒拉着身后的树桩想要站起来。
面色看起来白的可怜,一个起身的动作颤颤巍巍,像是极其痛苦。
陆舜瑶目光向下,看到他捂着的地方,因为他穿着黑衣刚才没发现,现在仔细一看就能看出,他的指缝间全是淋漓鲜血。
她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胳膊,惊声问:“江凌你到底怎么了啊!?”
江凌撇过眼,咬牙道:“没事。”
陆舜瑶顿了顿,站起来就跑。
“我去找先生!”
江凌厉声道:“站住!”
陆舜瑶没听见似的,一阵风似的跑出老远。
“陆舜瑶!”
江凌红着眼嘶吼出声:“你给我站住!”
陆舜瑶站住了。
她回头,看到江凌捂着小腿死死瞪着她,颤抖着抬起自己的手,指着她说道:“你回来。”
陆舜瑶咬着唇,慢慢挪了回来。
她蹲在他身边,看到他黑色的裤子那块全是湿漉漉的血迹,他们现在处在后院侧门过去的竹林草地里,青翠的草都被他的血染成红色。
所以刚才他忍了半个时辰。
不对,也许更久。
她又问出那个问题:“你到底怎么了啊?”
江凌靠着树桩,长出口气,淡然地说:“习武受伤,在所难免。”
陆舜瑶看着他的伤口,那根本不是普通伤口,明显是刀剑砍出来的,现在的世家公子自然都会习武艺,她也知道江凌每天下午都回去校场,可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真刀真枪把人给伤成这样的。
仿佛是看出她的怀疑,江凌松了手,轻声说:“是叶副将。”

陆舜瑶家里也只有一个祖奶奶,这几日去了栖灵山礼佛,她干脆住在静林馆后头女眷住的厢院里。
夜色浓浓,星子点点,她负着手慢悠悠地从学堂往女眷厢院走去。
经过学堂长廊的时候,陆舜瑶突然听到了一阵笛声。
幽远绵长,断断续续,一首曲子吹得磕磕绊绊还时不时停一下。
她驻足,侧耳听了会儿,确定这人是在吹《渡魂》。
陆舜瑶皱着眉头,在黑暗中踌躇了一下。
笛声还在继续,吹到了第二小节。
也不知为什么,陆舜瑶脑子里跳出了“江凌”两个字。
整个静林馆大半夜还在吹《渡魂曲》的想都不用想只有他一个人。
“唉。”
陆舜瑶在黑暗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转过身,循着笛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天色暗,她特地找了盏小灯笼,远处的长廊一片漆黑,灯笼下晃出几圈影子,像是鬼魅如影随形。
陆舜瑶走了没几步,行至长廊尽头,再绕了个弯,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靠着假山的一抹身影。
灯笼发出的光勉强照亮方圆环境,她依稀能看到少年两手控着竹笛,将它放在唇边,吹着熟悉却破碎的曲子。
“你……” “滚开。”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陆舜瑶愣住,提着灯笼走近了些,少年注意到了光亮,但依旧没有回头,略弯着脊背目光沉沉地盯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东西,冷冷道: “我不吃。”
说完,又拿起竹笛,抵在唇边准备继续吹奏。
陆舜瑶伸长脖子看过去,发现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本乐谱,这乐谱她很熟悉,正是《渡魂》。
合着他原来根本不会吹这首曲子。
难怪…… 陆舜瑶放下灯笼,走近了两步,冲着面前的人喊了句:“江凌。”
笛声戛然而止,江凌总算发现来的人并不是将军府的仆人,他放下笛子,扭头往后看过来。
这一眼,将他赤红的眼睛都暴露个彻底。
站在他后面的果真不是将军府的人,一个个头玲珑的姑娘立在无边暗色里,脚边摆放着一盏小灯笼,默默看着他。
江凌身子侧过来,蹙着眉头,细长的眉眼里满含凌厉,跟夜色一样凉。
他说:“别烦我。”
陆舜瑶由衷感慨这人的脾气真不好,却动也没动。
她感觉自己像是撞破了人家最想隐藏的私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端详着他的背脊,薄薄的一层衣服将他并不强壮的身躯勾勒出单薄的线条,他的后背弯着,有些低了,似乎再低几分就能低进泥土里。
陆舜瑶不知道刚才自己有没有看错,他似乎眼睛红红的,像刚哭完。
她仰起头,看到所在竹林的上空,斑驳竹叶里头的一轮明月,长长叹口气。
叹点什么她也不清楚,她就是莫名想叹气。
她想着,这人脾气看着不好,可是他长得真好看,而且他哭的也好伤心。
莫名就勾动了她的恻隐之心。
眼看着他又要继续吹笛子,她赶紧上前,一把按住他手腕。
江凌怔了怔,忽然怒道:“我说了我不吃,滚开!”
身上的戾气陡然迸发,脸庞紧绷,目光噬人,看起来凶相毕露很是可怕。
陆舜瑶更用力摁住他手腕,他大概是断断续续没多少进食,手下力气虚软,竟然被她轻易制住。
她定定看着江凌,很认真地说道:“我不是来劝你吃饭的。”
江凌抬起眼,握着竹笛的手指骨发白,看着她不说话。
陆舜瑶说道:“你的曲子吹错了。”
听到这句,江凌脸色一僵。
喉头上下一滚,眼里的暴戾敛了几分,换上怀疑。
陆舜瑶见他软了下来,松口气,手下放开他,终于将那句自听到笛声后就憋在心里好一阵子的话给说出口: “你这竹笛吹得……也太难听了。”
说完这一句,就看见面前这人双手用力抓着竹笛,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红的像野兽,死死盯着她。
陆舜瑶不知道江家小少爷脾气到底差不差,但颇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她很想说点什么,比如你不要太难过了,但猛地想起来,说这些话其实更空落,恭谦王死的时候多少人见了她都和她这么说,可她半点没有因此就不难过,甚至别人越说,她的悲伤就愈加蔓延增长。
两人间一时无言,陆舜瑶心里合计着到底该和他说点什么还是就这样转身离开,没想到他先开口。
江凌捏着竹笛脸色沉沉,低声问道:“哪里错了?”
陆舜瑶愣了。
江凌皱了皱眉,又问她:“你说的,哪里错了?”
陆舜瑶懂了,提着灯笼靠过去,蹲在地上,翻着摊开的乐谱指了指第二小节中的某段,说道:“这里错了。”
江凌看了半晌,问:“哪里有错?”
陆舜瑶又指了指,说道:“这里,你把这儿的音漏了。”
大和的民俗,若吹渡魂,则必须从头到尾吹完一首完整的《渡魂》,不得错一个音方能让亡魂安息,若是有错就必须整首重来。
陆舜瑶也看出来了,江凌此人在音律上的造诣恐怕平平,吹了半天都没发现自己吹错了曲子。
江凌神色复杂,盯着那本乐谱,又拿起竹笛放在唇边,开始磕磕绊绊地吹着渡魂第二小节。
陆舜瑶站在假山边上听着,听着他时断时续地吹奏。
吹着吹着,实在忍不住了,凑过去又摁住了他的手腕。
江凌抬起头,这次的脸色稍微好了些,只是冷着眉眼问道:“又怎么了?”
陆舜瑶张了张嘴,很想说照你这样的吹法,镇远大将军的魂魄恐怕得永远留在黄泉路无法安宁,但瞄一眼他瘦到脱相的侧脸,只能叹口气。
她蹲到他身边,伸手夺过他手中长笛放到唇边,眼神没有看乐谱,静吸口气,顿时清越的笛声如山泉鸣涧,响在漆黑夜空。
第二小节重复吹了三回,她才把笛子放下,伸手递到他面前,问道:“怎么样,这回学会了吗?”
怎料江凌没有接笛子,目光古怪地瞪了她一眼。
“怎么了?”
他没说话。
陆舜瑶把笛子更递过去点,长笛那端直接戳在他手心,问:“你不吹了吗?”
江凌缓缓摇头,将长笛接过去,目光不知有意无意,在她刚才嘴唇相抵的地方流连了会儿,才若无其事地挪开。
《渡魂》再次响起,这次的笛声相较之前总算有些进步,但可惜还是吹错好多。
陆舜瑶在心里头感慨孺子不可教也,心想江凌这辈子恐怕也和音律无缘了,这天赋何止是平平,简直太平平了,她要是乐师,能被他气死…… 魔音穿耳,她受不住了,蹲到江凌身边,说道:“江凌,我可以教你的。”
江凌不理她。
她以为江凌没听见,又大声重复了一次。
江凌还是不理她。
这回陆舜瑶知道了,江凌是故意不理她。
得,不理就不理呗。
人家并不想搭理她,她又何必自讨没趣。
算起来现在夜深了,她也困了。
陆舜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着懒腰想站起来,腰板挺直到一半,冷不防额头上抵上了一根微凉坚硬的物体。
她翻着眼睛向上看,差点把自己眼睛翻得背过去,看到正戳着自己脑门的就是那管竹笛。
她撅着眼,问道:“你作甚呀!”
江凌端着竹笛,往后收了力道,淡淡地说:“请赐教。”
把赐教说的如同下战书似的也就他一人,陆舜瑶伸出两根手指夹着竹笛把它从脑门上挪开,抬起起脑袋问道:“赐什么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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