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被树枝遮挡,光线明暗交接,许为然骑得慢了些,他的脸在这乱七八糟的光影里仍然十分出众,只不过轮廓有些模糊,像蒙上一层滤镜。
“她很好。”
许为然语速缓慢,透着十足的认真,让人一听就知道他不是在随口敷衍。
郝惟月表情愕然,嘀咕了句:“真的假的,性格很好吗?”
许为然不厌其烦地重复:“她很好。”
后两个字加重了音。
*
骑了快一个小时,最后一段路尤其不好走,路面坑坑洼洼,之前下过雨,积水迟迟未干,月光照下来,一个一个水洼像明亮的小圆镜,看着美好,踩下去却满是泥泞。
自行车的轮胎得小心避让着那些水洼,如果稍不留神辗上去,只会颠得人身体一抖,车头摇晃,摔下去也是有可能的。
有的水洼倒是被好心人垫了砖块。
道路两旁,低矮的平房错落分布,头顶除了纵横交错的电线就是晾衣绳,花花绿绿的衣服在风中飘来荡去,在黑夜里像被蜘蛛网捆缚的蝴蝶,扑棱着翅膀。
大多数人家已经闭门休息,一些铺子还开着,门口亮着老式的裸灯泡,裹了层厚重的灰,光线不怎么明亮,依然有数不清的小飞虫往上凑。
绿色垃圾箱里的垃圾装满了,漫了出来,地上堆了一圈,流淌着乌黑的水,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几只流浪狗在附近徘徊觅食。
这里是城中村,与繁华的市中心割裂开,像两个世界。
又像是被这个城市遗忘的一块地方。
“我到了,明天见。”
郝惟月停在家门前,跟许为然道别。
许为然的家还要往里去,从这儿看去,前路乌漆嘛黑的一片。
那片黑暗很快吞没了许为然的身影。
许为然锁好了自行车,推开家门,葛玉芹在客厅里看电视嗑瓜子,许承安玩手机玩得如痴如醉,嘴巴四周糊了一圈黑色的巧克力酱。
谁都没有在意回来的许为然。
他拿起水壶,放在水龙头下接满水,插上电:“我爸呢?”
葛玉芹闻言,视线一瞥:“接了个活儿,睡在工地里。”她吐掉瓜子壳,拍了拍许承安的后背,“别玩了,这都几点了还不去睡,明天还上不上学了?”
“别吵,我再玩一会儿。”许承安胳膊肘往后甩,嫌弃道,“你别碰我,这把要输了。”
“成天就知道玩,心思都在歪门邪道上,你自己说你那成绩能看吗?”葛玉芹嘴上不满,眼里却都是对孩子的疼爱,“肚子饿不饿?让你哥给你煮点宵夜吃。”
“好啊,我要吃方便面。”
“你正在长身体,哪能老吃这么没营养的东西。”
“不嘛,我就要吃方便面!不给我吃,我就不睡了!”
母子俩旁若无人地说着话,拿着笤帚扫地的许为然俨然成了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