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柳欣妍唐敬言的其他类型小说《毒撩反派:爱与恨的纠缠柳欣妍唐敬言 全集》,由网络作家“木木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为了省事省粮食,村中但凡养着鸡、鸭、鹅的人家都是将之散养的,就散养在家附近,让家里做不了太多家事的小孩盯着,孩子们玩心虽重,但有长辈承诺的鸡蛋、鸭蛋或者鹅蛋,都还是很卖力的。柳欣妍和春妮捡到的那只大雁,上山回来的第二天春妮曾经十分认真地确认过,那还真是一只大雁,来路有些不明,自然是见不得人的。不能散养,便只能圈养,既然是圈养着的,柳欣妍和春妮可不就得给它好吃好喝‘伺候’着。‘伺候’好了,它才可能听话地下蛋。为了将来源源不断的大雁蛋,春妮干劲十足,没事儿就顶着打猪草的名义上山,实际上好些草是给大雁吃的,说起大雁,多数都是被人一箭射死吃肉的,便是作为六礼必不可缺的存在,真正将大雁好生养起来的人家也几乎是没有的,大多数时候就是给喂点儿水,...
《毒撩反派:爱与恨的纠缠柳欣妍唐敬言 全集》精彩片段
为了省事省粮食,村中但凡养着鸡、鸭、鹅的人家都是将之散养的,就散养在家附近,让家里做不了太多家事的小孩盯着,孩子们玩心虽重,但有长辈承诺的鸡蛋、鸭蛋或者鹅蛋,都还是很卖力的。
柳欣妍和春妮捡到的那只大雁,上山回来的第二天春妮曾经十分认真地确认过,那还真是一只大雁,来路有些不明,自然是见不得人的。不能散养,便只能圈养,既然是圈养着的,柳欣妍和春妮可不就得给它好吃好喝‘伺候’着。‘伺候’好了,它才可能听话地下蛋。
为了将来源源不断的大雁蛋,春妮干劲十足,没事儿就顶着打猪草的名义上山,实际上好些草是给大雁吃的,说起大雁,多数都是被人一箭射死吃肉的,便是作为六礼必不可缺的存在,真正将大雁好生养起来的人家也几乎是没有的,大多数时候就是给喂点儿水,等一礼完结,它完成了应有的‘吉祥物’的使命,等着它的便是抹脖子的刀,褪毛的开水。
春妮给大雁喂草,完全是参照村里其他人喂鹅的经验。春妮都不懂的事,柳欣妍自然更不会懂。但她瞧着那大雁,过得还是颇自在的,一点儿也不焦躁,看着就如她们所猜测的一般,它是习惯被人养着的,已然没有了什么野性。
她爹不在家的时候,柳欣妍和她娘就像是这村中的外来户,除了冠了‘柳’姓,和柳家几乎没有太多的牵扯。在很多人眼中,她和她娘是很可怜的,没有了外家,连婆家也不管不顾。
她娘或者也是难过的,只是没有太多地在她跟前表现出来,但柳欣妍却觉得,这样很好,自在得很。不过她知道,这自在日子不会太久了,因为她爹就快要回来了,待她爹回家,她和她娘便又成了柳家的人。
春妮的情况比她更惨一些,同样因为身为女娃而不被待见,春妮她奶还不停地使唤春妮,从鸡鸣睁眼开始,春妮基本就没有太多的休息时间,她奶总是能在她做完一件事的下一刻给她找另一件事情做。
“四丫,我今天只怕没时间上山给小灰弄吃的了,小灰要是饿瘦了不肯下蛋了怎么办?”春妮一脸可惜,说得就好像这叫小灰的大雁曾经在她跟前下过蛋一样。
柳欣妍转头看了看眼神特别无辜身量特别庞大的小灰,直觉它就算饿上七八天,也能比村里的大白鹅要大上不少。不过养了几天下来,柳欣妍也不怎么惦记它的肉了,倒是它的蛋,柳欣妍觉得还是可以指望一下的。想着这几天都好好喂着了,如果就饿了一天的肚子,本来能下蛋的结果它给憋回去了,那确实是有些可惜的。
“你没时间上山,我有啊,我去,保证不让小灰饿着。”
“你,你认识猪草吗?”车前草、马齿苋、苦菜等便是春妮口中的猪草,很多鹅也是能吃的,小灰从第一次开始就吃得挺香。
倒不是春妮不肯相信柳欣妍,实在是上回一块儿采蘑菇,她一采一个准,全都往有毒的那些个去,给她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一朵毒蘑菇能放倒一家人,一根毒草放倒一只大雁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这种被质疑的感觉,说真的,很有些不好。柳欣妍年纪变小了之后,脾气也有些倔,还有些要强。
“怎么就不认识了,最近这草虽然是你采的,但不都是我喂给小灰的吗?我天天那么瞧着,就算原来不认识,现在肯定也认识了啊。”
春妮看着一脸‘聪明相’的柳欣妍,信了她的信誓旦旦。
......
自重生之始,柳欣妍便曾很多次不经意间想过,她会不会再次见到唐敬言。但更多的时候,她努力忽略这样的可能性。
她甚至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两年之后的秋天,她不能上山,十四岁的柳欣妍救过唐敬言一次,这一回她不想再做那个‘好人’。毕竟好人命不长,好人没好报。
上一回‘见’唐敬言的时候,她‘躺’着,他坐着,这一回,两人的处境换了换。
她今年十二,唐敬言年长她十岁,他们本不该这么早相遇的。不对,他们根本就不该相遇。
二十二岁的唐敬言,依旧长着那张她最迷恋的脸,和她初见他的时候一般狼狈。当年她的心多软啊,看他这样只想竭尽全力救他的命,现在......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了他的命。
因为这会儿的他是那么脆弱,脆弱得只要她举起那边树下那块尖利的石头朝着他的头猛砸几下,或者用那边的树枝朝着他的脖颈刺上几下,待得入了夜,他便会因为身上浓郁的血腥气息,彻底在这个世上消失。
即便剩下几块骨头,也再不能证明他的身份。
柳欣妍跨出第一步的时候,忽然就落了泪,为自己的恶毒念头。
唐敬言教过的让她防身的法子,她居然想用来杀了他。他们之间,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明明前一刻她还在心里和他互许终身,结果下一刻所有一切都变成了她的自作多情。
“为什么?”她轻轻地动了动唇,没有发出声音。因为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她想知道的答案,在三十岁的唐敬言身上。
那个唐敬言,她曾经为他掏心掏肺,曾经和他相濡以沫。这一个......
敛息的功夫,是暗卫们十分擅长的。林枫和萧飒都各自学了,至于沈航,他不会敛,但会憋。
林枫和萧飒能学会敛息,是因为他们性子之中都有沉稳的一面,沈航么......颇有些跳脱,就像这会儿,林枫和萧飒都纹丝不动,仿若和周围的树木融为一体。
只有沈航,在看到哭得眼睛红红的小姑娘......嗯,看那团髻应该是小姑娘吧?那脸真是......一言难尽。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哭得哽咽,沈航觉得她应该是被老大的惨样给吓到了,继续憋气,不然再吓一次,她可能要被当场吓死的。
看着她扯老大的腰带,沈航继续憋住,老大的腰带好多好看的姑娘都想扯一把,结果几乎没人能近老大的身。
直到看着她一边哭一边把老大的衣裳给扒了,往怀里一抱,还顺走了老大的玉佩那些看着就应该值银子的东西的时候,沈航终于没憋住,开始倒吸冷气。
老大这般绝色,这个小丫头居然只想劫财?真是......白瞎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了啊!
柳欣妍觉得这个理由用来说服她这心思单纯的娘亲,可以说是足足够的了,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想她娘听罢却很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既觉得他长得好,怎的还下手那样重,把他的脸打得又青又肿?”
因为柳欣妍的两巴掌,唐敬言的风姿少说也折损了三四分,然即便如此,季敏却依旧能看出来,唐敬言确实是个长得很好的,算是她见过的男子里头长得最好的一个了,如果不是年纪太大,生活习惯太差,倒真不失为好女婿的人选。
但即便知道他那脸是自家女儿扇的,季敏依旧有些不满他们只用了两锭银子就使唤她的宝贝女儿,她家闺女,长这么大,就没怎么干过伺候人的活计。
柳欣妍被她娘反问地一噎,而后把脑袋埋在她娘怀里蹭了蹭,“娘,女儿打他是为了他好呢!”
“哦?怎么说?”季敏最架不住的就是女儿的撒娇了。
“就......他明明是个大男人,却长得比个姑娘家还要好看,他这样的模样,哪个姑娘家敢嫁给他呀?天天对着他那张脸,只怕都不敢对镜梳妆了呢!他若因为那张脸娶不着媳妇儿,岂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为脸长得太好被人嫌弃那也太可怜了,不如受点儿小苦......”
“歪理!”见女儿边说边摇头晃脑的,季敏很宠溺地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
柳欣妍被戳得‘哎呀’了一声,倒回床榻之上,“我又头晕了!要娘哄着我睡才能好起来。”
尽职尽责想要帮自家老大打听消息的沈航屏气凝神地趴在屋顶,将这对母女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听完之后,他顿时开始替自家老大犯愁,现在的问题不是他们家老大不嫌弃这个小姑娘长得丑,而是这个小姑娘嫌弃他们家老大长得好,天下奇闻啊,真是!
结合刚才那两位的对话,沈航控制不住地开始在脑中描绘自家老大成亲之后的日常生活。
每日清晨,小嫂子对镜梳妆,老大从她身后路过,不慎将盛世美颜映照在了镜中,觉得自己的长相被比下去了的小嫂子怒而把面前的镜子往桌上一扣,冲到老大跟前,啪啪啪啪,给他几巴掌。
把脸打肿了之后,再把镜子翻起来,继续神清气爽地梳妆......惨,很惨,太惨了!哦对,小嫂子那个头太矮,要打到他们家老大的脸,只怕还得他们家老大配合着弯腰才行。
避重就轻、明里暗里,沈航试图提醒自家老大迷途知返,找个漂亮媳妇儿不容易,想要找个丑的,出门随便逮上一个都是,按照小嫂子,啊呸,那凶狠的小姑娘的话来说,老大若是想找一个长得比他好看的媳妇儿成亲,那这辈子可能就注定要孤独到老了。
“她喜欢的。”柳欣妍有多迷恋他这张脸,敏锐如唐敬言,又如何能看不出来,因为知道她喜欢得紧,所以唐敬言每回出任务的时候,下意识地都会先保护自己的脸不受伤害,虽然那其实是种满愚蠢的做法。但只要他想,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是他唐敬言办不到的。
沈航:“......”自信是好的,过分自信那就是自负了啊,老大。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唐敬言的积威让沈航不怎么敢说心里话,只佯装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明白了,口是心非!心里明明特别喜欢,却因为小姑娘的矜持,不敢诉诸于口?小嫂子脸皮这么薄,以后可怎么办呀!”
“叫夫人!”唐敬言很认真地纠正了沈航对柳欣妍的‘错误’称呼。
他的,唯一的,唐夫人。
沈航:“......”你是老大,你高兴就好。
柳何氏高高兴兴地把银子揣回了家,至于沈航说的不要委屈他们家掌柜的,那和她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这会儿人在谁家,就该由谁招待着,进了她口袋的银子,肯定是要用在刀口上的,比如花在三儿子柳荣贵的科举上,比如给大孙子娶个能干媳妇儿!
显然,做了十来年的婆媳,季敏算是很了解自家婆婆的了,客人,她是代他们一房收下了,但善待客人的事,她是不会插手的,因为善待是要花银子的。
季敏有些犯愁,作为厚道人,她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做什么东西给那两位贵客吃才好。虽然不怕他们觉得饭菜不好就走人,但终归不想他们花太多冤枉银子。
“娘。”
“妍妍啊,你去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说完之后,季敏觉得这话问得不妥。
他们那样不缺银子的人,山珍海味只怕就没有没沾过的,这万一以为他们这儿靠着山边,物产丰富,狮子大张嘴,信口点菜,她就算有心,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她的厨艺真的很一般。
“问他们做什么,自然是娘做了什么,他们就吃什么,爱吃不吃,不吃就饿着好了。”柳欣妍这话,算是半真半假。
她娘做什么都认真得很,万一她去问了,唐敬言他们真的答了,她娘却做不到,那不是没事找事吗?不如随便做一做,他们不爱吃,他们家的门可没拴着,自行离开便是。
还有......据她了解,唐敬言他,大约是年少的时候吃了太多的珍馐美味,入了锦衣卫之后,即便也不缺银子,却并不怎么在意吃食的精细程度,反倒是能填饱肚子的他都能吃,是个不挑食的。
“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总比饿着肚子强吧?”
“不然......”季敏看了眼柳欣妍养大雁的角落,欲言又止。长年累月的,季敏吃素都吃习惯了,不沾荤腥也不会如何,但屋子里头那俩大男人,让他们也跟着一块儿吃素,好似有些不妥当。
“不行!不给他吃!”季敏不提醒倒也罢了,这会儿柳欣妍才算想了起来,她本来是上山给她和春妮的大雁打食去的,结果遇上唐敬言,不仅没带回来草,连竹篓都丢山上了。这样的情况下,别说给他吃大雁肉了,鸡蛋她都要考虑考虑的。
“可是没有荤食。”
“打个鸡蛋,混着前几天我和春妮采的菇煮个汤就好。”
唐敬言能在锦衣卫那样‘吃人’的地方混出名堂,身手自然是很不一般的,只要他愿意,便是连片衣角都不会让人触及,就更不要说这么重要的脸面问题了。
这会儿借助沈航送到他跟前的镜子,唐敬言很清楚地看到了他自己脸上的状况。两颊还挺对称地被留下了十个指头印子,每一个指头印子都红肿之中泛着些青色,能轻易看出来,那甩耳光的力道定然是不轻的。
当年......好像没有这么回事。
向来话多,没话都要找话说的沈航最怕这样骤然安静下去的环境,更怕的是一根指头都能收拾他的老大。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念头,沈航倒豆子一样开始告状。
林枫和萧飒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沈航上蹿下跳、活灵活现地在大人跟前模拟当时的场景。
怕装得不像,唐敬言放在药囊之中的药量有些大,这会儿虽然醒了,但反应比平时迟钝了不少。
直到沈航大喘着气儿停下动作之后良久,他才缓缓地反应了过来,刚才沈航在描述的,是他昏迷之后的情形。
在沈航的描述中,十二岁的柳欣妍就像是打家劫舍的女土匪,而他就是那毫无抵抗能力的待宰肥羊。
“林枫,你来说。”
与沈航的浮夸、添油加醋相比,林枫的陈述虽然简单,但多了很多他觉得重要的细节。待得林枫停下,萧飒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大人会把林枫带在身边,而把沈航扔在乡下了。
至于他自己,他跟随大人的时间尚短,大人不愿意相信他,他也是能理解的,虽然不大好受。
......
这一世,唐敬言出现得太早,柳欣妍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又撞见了林枫,这让她完全乱了方寸。
她佯装镇定,装作愤怒地离开,但只有她自己知晓,她下山的时候,有好长一段时间里头,头脑是一片空白的,若不是被一块隆起的树根绊倒,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里去。
这一跤摔得并不太狠,却让柳欣妍稍稍清醒了些,但也只是稍稍罢了,她试图回想刚才可曾有过什么会惹人怀疑的言行和动作,答案是:不知道。
“妍妍?怎么摔成这样?哪儿受伤了吗?”
家里多了个那么大的活物,自然是瞒不住季敏的。瞧着两个小姑娘兴致勃勃地想吃大雁蛋,勤快地轮流或者结伴去山上采草,季敏也算是乐见其成的。按照她的想法,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该无忧无虑、高高兴兴的才好。
浑浑噩噩地回了家,听到娘亲的问话,柳欣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就像在烂泥田里滚过一样,脏得厉害。
“我......没事。”而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摸了摸肩膀,“就是竹篓丢了。娘,对不起。”
见女儿的眼睛红红的,季敏心疼地厉害,“人没事就好,竹篓丢了就丢了,再做一个就是。”
七星村里头有蛮大一片竹林,是以村里的好些人都会用竹子做些东西,竹篓、竹筐等家中用得上的是最常见的,竹笛、风鸢等消磨闲暇时间的却鲜少人会,因为各家各户几乎没有闲人。
泥之所以会沾在身上,是因为带着水,这会儿天气还凉,怕柳欣妍生病,季敏把她拉进屋里,让她在灶台边待着,转身就去准备,要让她在短时间内泡个热水澡。
直到泡进热水中之后,柳欣妍才发觉她浑身抖得厉害,季敏以为她这是冷的,柳欣妍却知道,她是因为后怕。
唐敬言......不论她嫁他之前还是之后,他的名声就没有好过,阴狠毒辣、不择手段、冷漠无情、睚眦必报......
这样的唐敬言,她刚才居然实实在在地打了他两耳光,如果当时只有他们二人,倒也没有什么,可坏就坏在她对唐敬言做的那些事,全被他的三个手下看到了。
按照唐敬言的性子,如果他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打,又得知事情始末,那么......
柳欣妍前段日子落水,身子本就受了寒,大夫给开的方子虽好,但他们家却拿不出抓药的银子来,只能尽力慢慢给她将养着,这会儿怕她身上的寒气加重,季敏在她入水之后转身准备再去烧一锅水来,让她多泡一会儿。还有姜汤,也得备着。
锅里的水才刚起了细细的水泡,季敏准备往灶膛里加柴火的时候,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没有任何准备的季敏吓了一大跳,正要尖叫出声,身后之人已经出了声,“阿敏,是我,我回来了。”
柳欣妍匆匆擦干身子,衣裳不大整地冲到厨房的时候,瞧见的正是羞红着脸靠在她爹怀里的温顺乖巧的娘亲。她一句‘娘,我们快逃!’就这样生生憋在了喉咙口。
柳欣妍的动静不小,本就守礼的季敏瞧见她之后,有些慌乱地从柳荣贵怀中退出,慌乱地整了整头发,“妍妍,你爹回来了,快过来。”声音之中,是隐藏不住的雀跃。
“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还这般没有规矩?”看清了柳欣妍情况后,他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乱糟糟的头发,没穿妥当的衣裳和鞋子,“都日上三竿了,难道你这是才起不成?”
自识字读书开始,柳荣贵最爱放在嘴边的便是‘规矩’二字,至于是否是严以律人,宽以待己,那便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夫君,不是的。”季敏正待替女儿解释,柳荣贵已经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慈母多败儿!算了,我先去母亲那儿请安。”
“妍妍,怎么才泡了这么会儿就起来了?是水冷了吗?”柳荣贵出门之后,季敏忙走到柳欣妍跟前,摸了摸她的脸和手。
“娘,我害怕。”柳欣妍搂紧了她娘亲的腰。
“别怕,你爹那是误会你了,一会儿娘帮你解释一下就好。你爹啊,他就是看起来凶,他其实还是很疼你的。”
柳欣妍没有吭声,她想,她爹的疼爱,她是要不起的。
“扣扣扣......”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两母女一跳,季敏疑惑地皱了皱眉,他们村里什么时候出了这般讲礼的人了?
“娘。”
柳欣妍的一声低唤,愣愣站在灶台边的季敏猛得僵住了身子,下一刻,她飞快地伸手在两颊抹了抹,而后笑眯眯地转过了身,“妍妍怎么过来了,可是饿了?再等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了。”
若她确然只有十二岁,此刻只怕早就扎进她娘亲的怀中,笑话她顶了个花猫脸,祖父祖母嫌弃她是个丫头片子又如何呢?她爹娘疼她爱她,她柳欣妍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至少当年,她真的这么相信过,但现在......
人死了,魂魄犹在,明明魂飞魄散了,却不是结束,反而是开始。在恍惚确定自己好似回到了十二岁之前,柳欣妍是迷惘的,如庄周梦蝶一般,柳欣妍在回来的前几天中有些无法确定她到底只是做了一个真实到荒唐的梦,还是她真的已经走完了一辈子。而后......大约是老天觉得她过得太过不好,所以给了她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再来一次又如何呢?年仅十二岁的她能做什么呢?这是她最近一直在思索的问题。
骨气这东西,她是有的,但很多事,只凭骨气解决不了。刚回转时,她戾气极重,觉得这世上男子一个一个都是薄情的,她父亲是,唐敬言是,她想过带着她娘离开七星村,反正她爹取得了心心念念的功名之后,便会休弃糟糠,连亲生儿子都能舍弃的人,她一盆迟早要泼出去的水又有什么地位可言?与其被人丢弃,不如主动离开。
但她不是小孩子了,她有脑子,不论是历朝历代,还是如今,孤儿寡母在这世道之中都是很难立足的,更何况,不论是如今的季敏,亦或者是几年之后长开了的她,都顶着张祸水脸。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总不能,把脸划花了吧?傻子也知道,划拉也该划拉别人的脸。柳欣妍不知道,当这个想法于她脑中闪现的时候,她面上阴狠的神色和人人惧怕的‘唐阎王’一般无二。
垂下眼眸,柳欣妍在季敏的眼皮子底下,把地上的蛋壳狠狠往墙角一踢。那蛋壳之中已无蛋黄蛋白,却依旧保持着蛋的形状,因为这并不是送来给她娘吃的,纯粹是送来膈应她娘的,红蛋,村里头但凡有人家添丁之喜,总要做来送人的。
“娘......我饿了。”柳欣妍其实更想说,她也是会有弟弟的,亲弟弟。但自她懂事开始这么多年下来,这句话已经说得太多,多得再不能安慰她娘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都说士农工商,一眼看着,离‘士’最近的便是‘农’,农户比工匠,比商户的地位都要高上不少的样子。但作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世代务农的柳家来说,想要供出一个读书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甚至可以说,难如登天,因为身为农户,着实攒不下太多的银子,而科举,却注定是件烧银子的事。
按照大伯母的话来说,那许多年耗费的银子换成铜钱扔在水里,还能听老久的响动,给她爹用来读书,那就是瞎子点灯。
被大伯收拾了一顿之后,大伯母倒是老实了,私下里却总难免愤愤,觉得自家努力挣的银子全都打了水漂,但公公婆婆护着,当家的傻着,她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和她奶还有柳家的其他妯娌一块儿欺负她那生不出‘儿子’的娘亲罢了。
至于一个农户人家为什么会这么不遗余力地让她爹读书,据说,是好多年之前,有个仙风道骨的游方道士路过七星村,他言七星村风水极好,人杰地灵,必然能出一个贵人。
村子里头的人于是就问,贵人是个什么意思,是不是银子特别多的人。那个道士只高深莫测地一笑,只说银子多不算什么本事,说他们这个村子里头要出一个大官。
即便七星村地处偏僻,村民也不是傻的,遥不可及的县官老爷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那道士却说将来会有一个人比县官老爷更厉害。虽然听着有些玄乎,难以置信,但村长信了,于是开办了族学。她的外祖父,是从外头请来的族学的夫子,她的父亲,曾经是外祖父的学生。是外祖父口中很有读书天分很聪慧的人。
外祖父寒窗苦读多年,心心念念地就是想要挣个官身,但一直到他穷死病死,他还依旧只是个秀才。他自己没有能做到,膝下又只有她娘一个女儿,便将希望寄托在了女婿身上。
老天无眼,她爹......真的特别争气。祖上几代都是地里刨食的农民,大字不识一个,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得,但她爹,愣是应了那个游方道士的话,靠着科举一途,离开了家,离开了七星村,在京城站稳了脚跟。然后......抛妻弃子,富贵荣华。
人和人之间,最怕比较,和大伯母、二伯母、小婶婶比起来,她娘甚至不配做柳家的媳妇,因为她们都替柳家添了丁,只有她娘,膝下唯有她一女。只这一点,她娘在柳家就挺不直腰。
唐敬言,她又想起了他,很自然不过的,只为桌上的粗茶淡饭,她和她娘,皆是原配,她娘没享过她爹一天的福,是真正的糟糠之妻,而她......至少衣食住行上,唐敬言从未亏待过她。
唐敬言,你怎么能那么好?怎么又能那么坏呢?左手的小指,还有肚子,都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妍妍?妍妍?”
“嗯?娘,怎么了?”
“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是想你爹了吗?再过几天,你爹就回了。”粗衣粝食,她娘却依旧笑得这样幸福。所以其实,娘是很喜欢爹的?
至于她,她一点儿都不想他,她甚至都已经有些忘记她爹长的什么模样了。她记得的,是跪得失了知觉的膝盖,是她娘哭到沙哑的绝望嗓音,是那户人家的下人高高在上的冷嘲热讽,是生离死别,骨肉分离的疼痛。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爹、柳家上下的得偿所愿。
如果......让他所有的努力都付诸流水呢?柳欣妍粲然一笑,她好像知道,她能做些什么了。促成一件事太难,至于破坏,家贼难防,不是吗?
古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所谓的‘后’在这世间大多数人看来,是为男嗣。士工商如此,农更是如此。甚至很多时候,农户人家更在意子嗣的传承,因为女娃着实做不了太多太重的农活。
柳欣妍当年出生的时候,她爷直接转身走人,她奶把本来给她娘准备的吃食直接分给了给柳家留后的大伯母和二伯母。至于她的名字,也按照柳家的‘传统’直接顺着叫了四丫。反正女儿都是替别人家养着的,没必要费脑子想什么好名字,能和别人区分开就不错了。
至于‘欣妍’二字,是柳欣妍的外祖父帮着取的,欣是让她开开心心一辈子,妍是长的漂漂亮亮的,毕竟是个小姑娘,长相还是顶重要的事。
春妮走后,柳欣妍对着门口的大水缸发呆。刚才接连下了几场雨,水缸几乎都满了。即便水面不时因为树梢偶尔低落的雨滴而泛起涟漪,柳欣妍依旧能满直观地看到十二岁的自己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总体来说,无非是黑、瘦。虽不至于能和炭相比,但一眼瞧着更像个假小子。几年后的鹅蛋脸这会儿尖得能在人身上戳出坑来,那双据说能溺死人的杏眼这会儿也因为脸太尖而显得圆滚滚的,当一张脸太过瘦小的时候,所谓迷人的大眼睛看起来不但不美,反而有些渗人。
当年大多数见过柳欣妍的人对她最统一的评价是:除了脸长得好看一无是处。
十二岁的柳欣妍,连脸都没法看。
虽然姣好的容貌对于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人家来说未必是好事,但长得太丑,不说讨不讨别人喜欢,自己也是看不下去的。至少美惯了的柳欣妍一时间有些没法接受她现在的模样的。
晚上,依旧睡得不大好。梦中反反复复的,都是唐敬言。梦里的他依旧是待她极好的那个他。梦醒之后,自然是难免要难受的,因为现实向来比梦境残酷。
做唐夫人的时候,她的发髻极不易打理,因为太过顺滑。桃木梳还好,若是用的银梳,一松手就能直接从发顶滑到发尾。现在的她,柳欣妍低头看了眼分叉极多的发尾,算是应了‘黄毛丫头’四个字,头发泛黄不说,还干枯如草,若不是她发量还算多,就她这点儿耐性,只怕几天就能把头发撸秃了。
季敏端着温水进屋的时候,就看到自家闺女正在和她的一头‘乱草’较真。头发越干就越容易打结,若是头发打结的时候缺乏耐性硬扯,那么梳个头能落一地的头发。
“妍妍!”季敏把水盆往盥洗架上一放,几步疾走到柳欣妍身后,伸手就接过了她手中的桃木梳,慢慢地把女儿的头发梳顺之后,才哭笑不得地道,“你啊,性子怎么就这么急,以后......可怎么办?”
季敏言语之中的那个停顿,柳欣妍默默地给补上了几个字:嫁了人。
可,谁说她要嫁人了?
七星村地处偏远,别说金饰了,银饰都很少见,大多数妇人绾发都用的木头,手笨的甚至直接用布包着头发。这样的景况下,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多也就梳个外头常见的丫鬟发髻。就是将头发粗分两缕,而后在头顶盘成团,讲究些的给系个发带。
“雨后山路湿滑,别走得太快了,知道吗?”
“嗯嗯。”柳欣妍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一点儿没有敷衍之意。若是倒霉的,平地摔倒都能摔断腿,更何况是在山上,摔一身泥还是小事,万一从坡上滚到坡下断了腿,指不定腿就能瘸了,再惨点儿摔到猎户挖在隐蔽处的陷阱里头,只怕小命都要搭上。
家中琐碎的杂事费时颇多,小姑娘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帮不了什么大忙,只能背个小竹篓子到山里头采些山货。这个季节里头,野菜固然是个好选择,但少油寡水的,吃着并不管饱,菇类倒是长得很不错,特别在雨后,一丛丛的往外冒,不论炒着吃还是烧汤,都好吃得紧。
柳欣妍慢悠悠地出了门,正与瞧起来着急得不得了的春妮对上了眼。
“四丫,你总算出来了,咱们快走。”被力气颇大的小姑娘拉着快走了好一段,柳欣妍的呼吸开始急促了些,她的体力向来不大好,做什么都一副费劲的样子。
“等,等我先喘口气。还,还早呢!”
“早什么呀,大春她们早都上山了,咱们要是去迟了,就得往山里头去了。”
严冬过后,山里最是危险,便是猎户也不敢进得太深,更遑论她们了。看了眼春妮背后背着的大约是她的两倍大的竹篓子,柳欣妍默默地加快了脚步,遥远的记忆中,她好似记得春妮说过的,不把竹篓子装满,她回家要挨打的。
红菇、牛肝菌、青头菌......比起春妮的熟稔,柳欣妍更像是第一次进山的憨货,明明跟着一块儿采菇,春妮采的都是可以吃的,她采的有的一朵就能毒死一家人。
春妮飞快地将有毒的蘑菇从柳欣妍的竹篓子挑拣出来,看着她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大约是怕伤到小伙伴尚且幼小的心灵,她有些忐忑地开了口,“四丫啊,你是不是,生病还没完全好啊?”
冰雪虽然消融,但河水依旧冰冷得很,柳欣妍被推下河泡了好一会儿,当天晚上便起了高烧,村中有户人家的孩子就曾经因为高烧不退烧坏了脑子,养到三十来岁还没说上媳妇儿。如果是个女娃只怕早就被扔到山里头自生自灭了,却偏是个男丁,那家人总寄望着他哪一天突然就能好起来。
柳欣妍被说得有些羞赧,她其实是很爱吃这些个的,但她见到的更多的是它们被精心烹饪过之后的模样,至于它们还隐藏在枯叶之下、树干边上的时候,她确实认不出来。
“我瞧着......它们长的都是一个模样的。”这真是句不愧天地的大实话。
春妮眨了眨眼,有些认命地牵住了柳欣妍的手,“你跟着我,我让你采,你再动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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