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山抬头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这节骨眼上,小妹怎么还有心思说笑?
他捏着半块玉米饼子,嗓子眼堵得慌,队里要是耽误了秋收,他这个拖拉机手难辞其咎。
沈昭云看出他不信,马上又说:“大哥,我真能修!”
上辈子进城后,陈家的日子其实已经宽裕了。
可何金花还是天天指桑骂槐,说她是个“吃白饭的闲人”。
那时才十几岁的二丫悄悄拉住她的手:“妈,你去学门手艺吧,学自己感兴趣的,你也为自己活一回。”
她想起更早以前,向阳坡大队的拖拉机坏在打谷场时,全队人急得跳脚。
虽然能用镰刀手工收割,但脱粒机没了拖拉机带动,光靠人力踩打谷机,一天干的活还不及往常三成。
堆积的稻穗在晒场闷出了热气,会计老李天天扒拉着算盘珠:“再拖三天,交公粮就得误期...”
直到公社那个张师傅赶来,扳手叮当响了几下,拖拉机就“突突突”地活了过来。
那一刻,站在人群里的沈昭云觉得,这个满手油污的汉子仿佛被镀上了一层神奇的光晕。
原来这世上真有这样的能耐,能让铁锈生辉,能让枯树逢春。
当时她望着女儿期待的眼神,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发烫。
是啊,凭什么她就不能为自己活一回?
学门手艺,长个本事,将来哪怕离了陈家,她也能堂堂正正带着二丫把日子过下去。
从那天起,她开始白天操持家务,晚上去夜校上课。
全家只有二丫支持她,把自己好不容易攒的钢镚换成《机械原理》送给她。
何金花摔盆打碗地骂她:“作死的贱骨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学那些男人干的活计!”
但她不在乎。
后来她真的考下了《农业机械维修技术合格证》。
她以为她终于有底气带着二丫离开那个家。
直到二丫的死讯传来... ...
“小云,你大哥正愁着呢,你别跟他闹。”沈母无奈地看着小闺女。
沈母的声音拉回了沈昭云的思绪,她看大家都不信,立即蹲下身,找了根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个简图:“大哥你看,咱们队的东方红-75,八成是变速箱二轴齿轮磨损了。
我估摸着,要是挂挡时有“咔咔”响,空挡却没事,十有八九是副轴铜套松了。”
她边说边用树枝点着地上的简图:“得先放净齿轮油,拆开检视孔盖。
要是齿轮打齿了,临时用铜皮垫着也能顶一阵,但最多撑三天就得换新件。”
其实她连拖拉机影子都没见着,只是凭着上辈子修过几十台东方红的经验,挑了个最常见的问题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