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宗泽赵桓的女频言情小说《靖康耻?朕还在哪来的靖康耻?全文》,由网络作家“于秋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靖康二年,春。东京汴梁原本繁盛的街道,被付之一炬,往日的欢声笑语不复存在。开春气温还未回升,数万的难民携带辎重,如同行尸走肉般朝着南方奔走。一个个狼狈不堪,沧桑疲惫,却没人敢停下脚步休息。谁也不敢保证金兵会不会突然再杀过来。赵桓衣衫褴褛,脚掌已经冻的开裂,却仿佛没有知觉一样,混在逃难的人群之中,茫然前进。“天崩开局,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赵桓绝望长叹,他和宋钦宗同名但不同命,原本赵桓是一名历史系的大学生,正在自习室里面复习宋朝历史,因为太累就直接睡了过去。却没想到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北宋,本想依靠现代知识大展拳脚,到时候娇妻美妾,但谁想到这刚好是金兵大破汴梁城的当天!痛苦,悲伤,夹杂着鲜血的腥臭,惊慌的尖叫,战马的嘶吼充斥...
《靖康耻?朕还在哪来的靖康耻?全文》精彩片段
靖康二年,春。
东京汴梁原本繁盛的街道,被付之一炬,往日的欢声笑语不复存在。
开春气温还未回升,数万的难民携带辎重,如同行尸走肉般朝着南方奔走。
一个个狼狈不堪,沧桑疲惫,却没人敢停下脚步休息。
谁也不敢保证金兵会不会突然再杀过来。
赵桓衣衫褴褛,脚掌已经冻的开裂,却仿佛没有知觉一样,混在逃难的人群之中,茫然前进。
“天崩开局,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赵桓绝望长叹,他和宋钦宗同名但不同命,原本赵桓是一名历史系的大学生,正在自习室里面复习宋朝历史,因为太累就直接睡了过去。
却没想到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北宋,本想依靠现代知识大展拳脚,到时候娇妻美妾,但谁想到这刚好是金兵大破汴梁城的当天!
痛苦,悲伤,夹杂着鲜血的腥臭,惊慌的尖叫,战马的嘶吼充斥在整个汴梁。
赵桓早就被吓破了胆,好在运气不错,趁着混乱逃出城。
从汴梁城逃出来也有几天了,赵桓此时也意识到什么穿越即崛起都是骗人的!没有任何金手指,也没有雄厚的势力背景,他只是众多难民中的一员,也不对自己熬夜又抽烟身体素质甚至比不上古代难民!
现如今,更是连简单的衣食问题都无法解决,对于改变历史、宏图霸业、洗刷大宋的耻辱,赵桓都不在乎,他现在希望自己能够吃饱饭,活下去。
哒哒哒......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袭来。
众人脸色骤变,以为是金兵又回来继续屠杀。
但很快发现他们的着装并非金兵,可赵桓的心依旧跌到了低谷。
“马匪!是马匪!快跑啊!”
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一声,众人意识到,脸上露出惊恐表情,马匪的速度很快,几十个人骑着马,很快追了上来。
他们也不废话,手里拿着刀开始乱杀,见识到这些人的穷凶极恶,难民们彻底慌了神,开始不顾一切的逃跑。
数万难民稀里糊涂的开始四处逃窜,有的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撞倒在地,践踏而死。
混乱的一幕让赵桓恐惧到双腿打颤,但为了活命,他强忍着脚掌伤口撕裂的剧痛,迈开步子快速奔逃。
马匪们的目标也很明确,只要是身上有袋子的,他们都不会放过。
至于里面是不是值钱的,马匪们也不会去多想,反正抢过来就知道了。
噗嗤!
一个马匪骑马奔来,手起刀落,赵桓惊恐发现身边的人瞬间就被砍去半个脑袋。
鲜血和脑浆迸射,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
这残忍血腥的一幕让赵桓想起几天前,汴梁城内发生的事情。
吓得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哈哈哈,胆小鬼!大爷我今天做一次好人,就不让你活在世上受罪了!”
话音刚落,马匪已经举起刀准备砍了赵桓。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插马匪左胸,穿膛而过。
紧接着又是几根利箭射来,将那马匪射倒在地。
“贼人!拿命来!”
一阵暴喝声传来,就见一队骑兵奔袭,气势滔滔。
匪首见后,惊恐道:“弟兄们,撤!快撤!是宋军!”
转眼间,马匪们纷纷骑马逃走,赵桓看着眼前一片狼藉,难民们还在逃窜,地上面留下数百的尸体。
有的被马匪所杀,有的被践踏而死。
幸运的是,这次来的是大宋士兵,至少眼下跟着他们一起去临安,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
“宗帅,斩杀马匪十三人,其余马匪已被驱赶。”
“立刻救助受伤的难民。将粮食、棉衣分给他们。”
“是宗帅!”
被称为宗帅的男人身穿盔甲,虽已是花甲之年,却是英勇霸气,老将军名宗泽,字汝霖,是有名的抗金名将!
面对金军丝毫不惧,多次击败金军,原本是带兵前来救援汴梁城,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汴梁城破,被付之一炬,徽宗、钦宗二帝和后妃、皇子等人都被金人掳走,放到历朝历代那也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若是官家被掳走的消息彻底传开,朝野震动,大宋半壁江山也岌岌可危,官家自己昏聩也就罢了,这江山......”
“想要重拾信心北伐,夺回大宋失去的江山,只怕会更难,百年大宋难道就要亡于今日?”
朝廷重文轻武,他身为一名武将,在朝堂上也没有话语权,想到这,宗泽满脸忧愁,更为大宋的未来担忧。
宗泽将思绪拉回来,下马走在难民之中,看着他们如今背井离乡,悲惨的一幕,内心伤感。
就在这时,宗泽突然注意到赵桓的脸。
仅仅是一眼,就让宗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冲到赵桓面前。
“你、你干嘛?”
赵桓正准备休息,被宗泽的行为吓了一跳。
“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官家,您......您竟然!逃出来了?!”
赵桓愣住:“啥?官家?”
宗泽一愣:“不.....不对......难道只是容貌相似?”
赵桓也有些疑惑,在宋朝,官家是对皇帝的称呼,为何对方会喊自己官家呢?
一个念头从赵桓心里升起,难道自己除了名字以外,自己跟宋钦宗长得一模一样?!
宗泽冷静下来,打量着眼前的赵桓。
很快发现这个人并非是真正的官家,仅仅是容貌相仿。
天下之大,容貌相仿也并非怪事。
不过就连声音都如此相似,倒是少见。
“你跟我来。”
宗泽再次开口,将赵桓拉到了一旁,就连自己的护卫都不让轻易靠近,他清楚的记得有一名将士告诉自己,官家被抓走了,说完,便断了气。
现如今真正知道官家落入金人手中,目前就只有自己知道。
看着眼前的赵桓,宗泽开口询问:“你是哪里人氏?”
“草民家住汴梁。”
果然他不是官家,宗泽失望的同事继续问道:“家中尚有人在?”
我一个穿越者,哪还有家人。
赵桓心里惆怅,语气悲伤:“家中遭难,如今就只剩下草民自己。”
“等到了安全地带,打算做些什么?”
赵桓苦笑:“草民只希望能在好好活下去,有饭吃,有衣穿足矣。”
宗泽闻言,眼睛微眯。心里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眼前之人无论是长相、年龄甚至是声音都和官家相仿,倒不如让他假扮官家!
虽然是诛九族的大罪,可为了大宋江山,这个风险他甘愿去冒!
否则一旦官家被俘的消息传开,知道金人手里才是真正的官家,那他们就肯定会利用官家做文章,到那时大宋就只能遭受金人无休止的勒索!
所以倒不如让眼前之人假冒官家,稳定朝野人心,待到迎回二帝,再将眼前假冒之人替换掉!
想清楚后,宗泽眼底精芒闪过,对着赵桓询问。
“你的这个愿望并不难实现。倘若本帅能许你一场泼天富贵,你可愿意?”
赵桓愣了下,紧接着苦笑道:“老将军就别拿草民开玩笑了。就算真有这种富贵,草民也接不住,帮不上将军的忙。”
“那倒也未必。眼下只有你能帮本帅,准确的说,是帮整个大宋!”宗泽笑容更浓。
赵桓心中好奇,询问道:“草民能做什么?”
“做大宋的皇帝。”
赵桓真的很想伸手去摸摸面前老将军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烧糊涂了。
当皇帝?九族消消乐?皇帝是想当就能当的吗?多少人为了争皇位拼个你死我活,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确实想过,但是感觉到真正的乱世和鲜血之后,自己只想好好活着!
至于黄袍加身,还是算了吧。
“老将军,草民只是个普通人,这皇位坐不得。”赵桓赶忙摆手拒绝。
宗泽表情认真看着赵桓:“本帅并非说笑,你长的和官家着实相像。若非如此,本帅也不会认错。”
“实不相瞒,本帅姓宗名泽,此次前来是为汴梁城围困一事,只可惜慢了一步。导致官家被俘,倘若官家被俘的消息传开,后果不堪设想。为了大宋黎民百姓,此为无奈之举。”
赵桓闻言,微微一惊。
宗泽?!大宋的抗金名将!没想到这样的大人物居然站在自己面前。
赵桓心里考虑着宗泽的话,他说的倒是没错,金人确实是利用二帝做了不少文章。
不仅对皇家成员进行了羞辱性的对待,还对南宋提出巨额赔偿条件,而且二帝......咱就说了,不是两个纯废物吗?没有这二位大宋怎么可能到如今地步?
可就算是这样,直接冒充皇帝也太冒险了吧,就算自己真的和官家长的一模一样,可宗泽一眼就把自己认出来。
其他常伴皇帝左右的大臣,岂不是也能认出?
“草民胆小,怕误了将军大事......”
赵桓刚说完,宗泽面无表情继续道:“如今这世道,只有消灭金人,扫平海内,还天下一个太平。百姓们才能安居乐业。否则即便你到了临安,依旧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你若是帮助本帅,不仅衣食无忧。日后迎回二帝,你也是功臣,官家自会封赏,虽不能保证加官进爵,也可享一世荣华富贵。”
赵桓反问:“可如果金人先一步发出消息,说他们已经俘虏了官家,到时候两个皇帝,草民岂不是会暴露?”
宗泽闻言微微一笑。
他指着自己道:“本帅乃是大宋副元帅兼开封府尹,本帅说将官家给救了出来,谁又敢说是假的?金人又凭什么证明,他们抓的就是真的官家?”
“而且自古以来哪有皇帝被外族劫走的?本就荒唐的事情,满朝文武若是相信,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听到这话,赵桓都忍不住给宗泽竖大拇指,高啊!这波心理博弈属实高级!
这下轮到赵桓纠结,宗泽眼睛紧紧盯着赵桓的反应,心里不由的紧张。
如果眼前的年轻人同意自己的计划自然是好的。
因为他更好掌控。
只要听命于自己,到时北伐大业无后顾之忧!
可如果他不答应,宗泽也不打算让赵桓活下去。
因为他顶着一张官家的脸,无论落到谁的手中对大宋都有危害。
更何况,他知道了自己刚才说的,足以诛九族的计划!
“行,干了!”
一番思考过后,赵桓最终决定答应宗泽的计划。
自己都混到这地步了,无依无靠,就算是到了临安也不过是个要饭的。
说不定哪天都可能饿死冻死在街上,倒不如按照他的计划假冒皇帝,至少这样日子过的不至于太惨。
即便真的失败,也总比窝囊的饿死强!而且最重要的是赵桓注意到宗泽的眼神都流露出杀意,如果自己拒绝,恐怕也没命活着到临安。
“先答应下来成为皇帝,凭我的知识储备,或不定能博出一条生路。”
赵桓心想。
“好!你放心,本帅也是把一家老小的性命搭在上面,只要按照本帅的话去做,本帅是绝不会害你的。”
宗泽笑的爽朗,他看着赵桓问道:“对了,本帅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赵桓。”
宗泽闻言,不由赞叹:“不错,小伙子很机灵,本帅越看你越顺眼,从今往后你就叫这个名字了。”
赵桓:???
这本来就是我的名字啊!
“走吧,我带你尽快赶往临安府,然后在临安将官家没有被俘的消息告诉天下百姓。”宗泽开口道。
赵桓点了点头,平静的道:“等下。老将军似乎忘记了什么。”
“嗯?什么意思?”宗泽疑惑道。
赵桓表情冷漠,言语中充满了威严:“在朕的面前,爱卿不应该自称臣吗?”
宗泽望着眼前的赵桓,一时间有些恍惚,差点就给跪下了。
赵桓微微一笑:“老将军,朕演的可像?”
“像,太像了,臣这就护送官家回宫。”宗泽认真回答。
紧接着,宗泽将众将士聚拢到一起,向他们宣布了赵桓的身份。
当得知眼前之人就是大宋皇帝,难民和将士们无不震惊,纷纷下跪。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他们的脸上露出激动喜色,因为皇上还在!只要到了临安,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赵桓环视一圈,内心燃起一股豪情,大声喝道:“朕向你们起誓,有生之年,必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宗泽深吸一口气,嘴里喃喃念道,“好啊......好啊......好一个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随后,他整理了一下盔甲和战袍,带领军队护送赵桓和难民前往临安府。
有宗泽大军的保护,这一路上倒是很平静。
而且所到之处,宗泽都会特意将赵桓请出来,刻意让百姓们知道,官家已经救回来了。
这个消息不仅仅在大宋境内传开,就连金军大营也得知了消息。
......
金军大营中,拿到探子密报的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把眉头皱成了菊花。
好不容易南下擒了两条龙,没想到其中一条是假的,真的还在人家龙窝。
“啪!”
完颜宗翰一把把密报拍在桌子,怒声道:“该死!被该死的汉人耍了!”
完颜宗望则摇了摇头说道:“不见得,俺总感觉龙窝那个才是假的,是他们里面有人,找了个人来稳定军心。”
“那现在怎么办?俺们抓的是个假皇帝的消息,已经在大宋传开了,原本咱们这次作战就是为了瓦解宋人的抵抗意志,让整个大宋变为一盘散沙,咱们才好逐个击破。可如今这个局面,俺们的作战目的可能落空了呀。”
听见完颜宗翰的话,完颜宗望则笑着说:“真假我们一试便知,你手下一个万户,不是对大宋皇后很感兴趣嘛,让他去试试,我们看看咱们这里的大宋皇帝是什么反应,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话音落下,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相视一笑。
那一夜,有人不堪受辱上吊自杀,也有人哭了一夜。
临安府。
宗泽带着赵桓来到临安后,立刻安排沐浴更衣,他收到消息,康王赵构已经先一步来到临安,准备开坛祭祀,继承皇位。
如果真的让他得逞,那自己的计划就付之一炬了!收拾过后,宗泽没有片刻耽误,领着赵桓进宫。
......
德寿宫。
大臣武将们站在大殿之中,小声讨论着眼下的局面,金人从汴梁城撤离,同时带走了二帝和无数的嫔妃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宋。
举国震动,愤怒不已!
除此之外,金人更是扶持了一个伪皇帝张邦昌!
国号楚。
而且他们整顿兵马,随时可能南下入侵。
康王赵构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主动继承大统。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对于这个决定,众大臣并无异议。
赵构毕竟是官家的亲弟弟,如今官家蒙难,亲弟弟继承也是合乎情理。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就见赵构穿着龙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内。
“吾皇万岁!”
“众爱卿平身。”
赵构很享受这种皇权带来的感觉。
“对于汴梁发生的惨案,朕深表痛心。父兄被金人所俘,受尽屈辱,朕寝食难安!明日,朕将正式开坛祭祀,禀告上苍,朕暂代皇位。日后迎回父、兄,朕自会退去。”
赵构故作痛心疾首,但心里早就已经乐开了花,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自己这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坐上龙椅。
如今父亲和长兄都已经落入金人手中,肯定是回不来了。
他甚至希望,金人直接弄死他们,如此一来,自己的皇位就更稳了。
“皇上!末将以为,金人并非不可战胜!眼下金兵尚未做好南下入侵的准备,我等应当趁此机会,尽快恢复元气,操练士兵,早做防备!”
就在这时,有一名武将站了出来,语气强硬充满了底气,其他几名武将纷纷点头赞同。
他们目光如炬,眼神坚定,心中满腔怒火。
汴梁被破,二帝被抓,奇耻大辱!
作为武将焉能不报此仇?他们私下早已是摩拳擦掌,只想着尽快操练军队,早日打回去!
可这话落到赵构耳中却极不受用,如今的他早已经被金人吓破了胆子,能保住眼下的领土就行。至于反攻,更是不敢想。
再者说,打回去把父兄接回来,自己这皇位岂不是要拱手相让?
“皇上,微臣以为不应该继续和金兵为敌,臣建议休和。”人群中的黄潜善站了出来。
赵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他立刻道:“爱卿继续说。”
“微臣认为,金兵势力强大,南方本就不比北方繁荣。想要休养生息,需要几年,甚至是数十年光景。”
“若是继续和金兵作战,百姓的负担只会更重,更何况,我等靠什么作战?”
“唯有议和,方能保这一方平安。”
黄潜善的一番话说到了赵构的心里,他就想着和金国议和,称臣纳贡也行,只要金兵不来攻击自己就行。
如果继续反抗,招来金人怒火。
到那时,恐怕自己连成为临安一名普通百姓的资格都没了。
“我堂堂大宋,非要向那金国人称臣吗!尔等的骨头就那么软吗!”武将们愤怒指责黄潜善。
一个个怒火冲冲,不愿意向金国低头,黄潜善明白赵构的心思,所以丝毫不惧这些武将。
他冷笑道:“匹夫之勇!若是失败,到时临安只怕会成为第二个汴京!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这罪过你们承受得起吗!”
“称臣纳贡,给金国当狗就能有好日子吗!先前给他们的钱粮少吗?可结果呢?汴梁城发生的一切,你们看不到吗!”武将据理力争。
双方势如水火,互不相让,赵构被他们说的心烦意乱,愤怒的拍了下龙椅。
“够了!朕认为,眼下不能再继续和金人作战,否则我大宋将再无立足之地!”
武将们闻言,个个面如死灰,眼中充满了不甘。
而黄潜善等投降派却是露出了得意笑容,有皇上撑腰,这群武将又能如何?
“爱卿,立刻修书派使者送去金国,我宋朝可向金国称臣,每年缴纳岁贡。”赵构毫无羞耻的说着。
黄潜善一一记下。
“等等!”
就在武将们认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被外面立刻有反对声响起。
众人纷纷看向大殿外,就看到宗泽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步伐沉稳,面容坚毅,众将眼中再次露出希望之色。
黄潜善皱眉道:“宗帅,皇上都已经下旨,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抗旨不成!”
“不敢,若是皇上下旨,本帅自然是要听的。可皇上什么时候下旨了?本帅没听到。”宗泽面无表情,丝毫不理会脸色阴沉的赵构。
黄潜善怒斥:“陛下刚刚说完,难道需要再跟你说一遍吗?”
“陛下?在哪呢?”
“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把宗泽拿下!”黄潜善大喜,认为宗泽真的是疯了。
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宗泽冷笑道:“如果龙椅上的人是陛下,那我身后的又是何人?”
话落,赵桓出现在了众人视线内。
当看清赵桓的脸时,赵构愣住了。
“皇......皇兄?”
皇兄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对,你不是皇兄!”赵构大怒,“你胆敢假冒皇兄,罪该万死!宗泽,你也难辞其咎!来人,将二人拿下!”
就在侍卫准备动手时,赵桓大喝:“放肆!尔等是要造反不成?”
宗泽也跟着道:“康王,这位当然是圣上。”
“不可能!金兵将父兄掳走,消息早已传开!他怎么可能是真的!”赵构咬牙切齿道。
宗泽漠然道:“官家吉人天相,侥幸逃出。本帅途中发现官家并将其护送回来,岂能有假?金人狡诈之徒,岂可偏信?”
“康王何故信金人,而不信官家和本帅的话?”赵构一时被反问住,不知该说什么好。
“朕这次能够平安回来,多亏了宗泽将军。至于康王,被金人蒙骗,朕不怪你。”赵桓淡然道。
满朝文武闻言,心里也都信了七八分。
面对百官处之坦然。
这不是普通百姓能够装出来的。
再者说,那张脸,还有那声音,分明就是官家!
“报!”
就在这时,殿外有侍卫急匆匆奔跑而来。
他跪在地上喘着气,痛心疾首:“禀、禀告陛下,金人玷污了皇后,皇后不堪受辱,上吊自尽,以全名节!”
轰!
此言一出,满朝震怒!
一听这话,赵桓就知道是谁了,宋钦宗的皇后,朱琏,这位皇后也是一位奇女子,整个大宋宗室,最有骨气的就是这位皇后。
其余人都是贪生怕死,只有这朱皇后以死明志,回过神来的赵桓猛然察觉到,赵构正死死盯着自己的表情。
他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皇嫂受辱自尽,你却无动于衷,还说你不是假的!”
殿上气氛顿时凝固。
众臣纷纷皱眉,眼神在赵构和赵桓之间游移。
赵桓没有立刻回应,他低头沉思,脸色变得沉重。
半晌后,他抬起头,眼中已有泪意,“皇后一事,是朕的错。”
这句话一出,众人一惊。
赵桓上前一步,目光扫过殿内每一位大臣,语气哀痛,声音渐高。
“朕的皇后,为大宋尽忠,为皇家守节,最终以死明志......朕痛不欲生!”
他说完这句话,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写满悲愤。
“金人入侵,父皇被俘,皇后殉国,汴梁陷落,百姓流离失所。”
他一步步走近龙椅,目光炽烈,“这——都是朕的错!”
“是朕不该轻敌,是朕不该怯战,是朕没能提前洞察金人狼子野心,是朕......误了天下!”
一句句“是朕的错”,在大殿中回荡。
声音嘶哑,却又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朕知自己无德无功,逃过一劫,苟活至今......本不该再登大宝。”
“朕愧对于列祖列宗,愧对大宋百姓!”
他声音哽咽:“可若是连朕都不愿担当这份罪,那朕便真的成了废人!”
一旁的宗泽差点傻眼。
这小子,竟然表现的这么好!?
一时意识到自己不能露陷,顿时又大声喊道。
“陛下!你已然尽力,是金人狡诈无耻,与陛下何干!”
赵桓抬头,苦笑道:“但朕是皇帝,是这大宋的皇帝!”
“百姓亡,社稷破,家国倾覆,皆由朕一人担!”
“今日若不能向诸位爱卿请罪,朕如何再披这龙袍?!”
这一席话,说得声情并茂,带着撕心裂肺的痛,也带着掷地有声的担当。
赵构站在龙椅旁,脸色已变,不再有先前那份咄咄逼人。
黄潜善嘴唇微张,竟一时间接不上话。
满朝文武神情复杂,有人低头,有人悄然落泪。
“陛下......”
一位年迈的大臣颤颤巍巍地跪下,长叹一声:“臣等无能,未能辅佐陛下守护社稷!”
“臣罪该万死!”
“陛下万岁!”
“陛下乃真龙天子,承天命而复归,今日之过,不是陛下之过,而是天下之难!”
“臣等请陛下登基,还大宋一个天子,还百姓一个希望!”
轰——
众臣齐齐跪下,声浪如潮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桓脸上满是泪痕,双手颤抖着撑住地面,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朕不敢说能让大宋复盛如前。”赵桓缓缓起身。
“但只要朕还在,就绝不会让金人踏破大宋一步!”
“哪怕血战到底!”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
宗泽朗声道:“陛下威德昭昭,此为天命所归!”
赵构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手指死死握着衣角,骨节泛白。
赵桓却没有看他,而是环视四周,声音洪亮:“朕今日立于此处,不是为了夺位,更不是为了苟且偷生。”
“是为了复仇!是为了雪耻!是为了让这大宋,不再任人宰割!”
“金人灭我宗庙,辱我妃后,屠我百姓,焚我京城!”
“朕若不还以颜色,何以为君?何以为人?”
话音一落,整个大殿一片寂静。
宗泽眯了眯眼,忍不住咧嘴一笑。
这小子,还真有点陛下的样子。
不对......应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赵构眼中满是惊疑,看着赵桓坐上龙椅,脸色铁青,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说你不配,但此刻被赵桓主动认罪压下,再说,便成了笑话。
众臣纷纷跪地,山呼“吾皇万岁”。
赵桓静坐龙椅,望着台下众人,脸色平静。
忽有一位老臣出列,拱手跪地:“陛下,微臣斗胆,请陛下早日北伐,救出太上皇和我大宋百姓!”
话音一出,群臣纷纷附和。
“请陛下拯救太上皇和大宋百姓!”
“振我大宋!”
赵桓沉默许久,目光复杂。
救国,他想。
救人,不太想。
而且想要做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但赵桓没有犹豫太久,他朗声开口:“朕记得今日,不记得自己是为了权位而活。”
“但朕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该救的大宋子民。”
“父皇在北,朕若不去,天理难容!”
台下众臣眼眶发红。
“陛下仁德!”
“真龙天子!”
就在这时,黄潜善与李邦彦对视一眼,站了出来。
黄潜善咳了一声:“陛下,微臣斗胆一句。金人凶狠,若执意对抗,只怕再添战火。”
李邦彦也连忙点头:“陛下,若能割地称臣,保南宋一方太平,也未尝不可。”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
赵桓脸色瞬间冷了。
他缓缓开口,语气低沉:“割地?称臣?”
黄潜善面色骤变,上前一步高声道:“陛下,微臣以为应以大局为重!与其轻启战端,不如割地求和!”
“保南宋一隅,百姓才能有安稳日子啊!”
“笑话!”赵桓冷哼一声。
“你觉得割一地就能止战,那金人要你半壁江山,你给不给?”
黄潜善面色一僵,咬牙还欲辩解。
赵桓却上前一步,指着他鼻子怒道:
“割地求和?你想割哪块?割的是咱百姓的家,是咱列祖列宗打下的山河!”
“你黄潜善有什么资格拿祖宗的血脉去换苟安?”
“金人食言多次,给了金银又如何?割了地又如何?”
“换来的,是汴梁陷落、是我大宋皇后自尽、是我父皇蒙羞、是我百姓流离失所!”
赵桓声音越说越大,吼声震彻大殿,几乎咆哮。
“你说得轻巧,叫百姓给金人当狗,你敢去吗?”
黄潜善双腿一软,当场跪下:“臣......臣惶恐......”
“惶恐?”赵桓冷笑。
“你惶恐就能活命?惶恐就能换来和平?”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这就是你黄潜善认为的和平?!”
“朕告诉你,金人就是恶狼,见了血才怕!”
“这天下,不能靠跪出来的和平,得靠打出来!”
“朕不信金人,朕只信手中刀!”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三秒,随即武将跪倒高呼。
“愿随陛下征伐金贼!”
宗泽此时走上前,沉声道:“微臣宗泽,愿为先锋!”
赵桓没急着答,反而起身走下龙椅,他亲手扶起宗泽,语气平稳。
“元帅,朕知道你一腔忠勇,忧国忧民。”
“可如今是个什么局面?汴梁已破,朝廷散乱,百姓流离,军心未稳,兵马也只剩残缺不全。”
“这个时候出兵,不是北伐,是送死。”
殿中一静。
宗泽怔住,眉头微皱,片刻后试探着问道:“陛下的意思是......按兵不动?”
赵桓转过身来,神情冷静。
“朕的意思是——要打,就打一场漂亮的仗。要复仇,就斩尽敌酋,取他们狗头来祭我百姓尸骨。”
“这仗,朕不打没准备的。”
他说着,声音一顿,随即提高了些许,语气沉稳却压不住那股锋芒:
“从今日起,宗将军你便统整军务。兵马重编、操练整顿、兵器锻造、城墙修缮、屯田安民,三月为期,铸出一支能打的宋军。”
“等兵马齐备——再北伐!”
这话一出,大殿里原本躁动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
众武将虽仍有不甘,可再北伐三字一落,多少有了个盼头。
宗泽神情却有点难看。
他自认一生戎马,治军带兵从不含糊。
现在金兵退了,兵力空虚,是最好出击的时机。
三个月的时间,二圣还活不活着都不知道,这小子的心思未免太明显了!
念至此处,宗泽眼神一暗,袖中指尖微曲,已暗藏一念。
而赵桓坐回龙椅,目光平静,却心思翻涌如潮。
他当然看得出宗泽嘴上恭顺,心里却还拿他当个傀儡。
他扫了一眼殿角站着的赵构。
而赵桓,站在殿中,神色未变,心思却早已翻涌,宗泽看似忠诚,实则依旧拿自己当傀儡,自己这个皇位坐得不稳。
他转头看向殿角站着的赵构。
那张脸,还带着一丝讥讽。
赵桓心中冷笑。
赵构。
这个人,现在表面上不说话,实际上心里早已经气得咬牙切齿。
赵桓一边回到龙椅上坐下,一边淡淡开口:“康王,适才言辞激烈,是朕一时情绪激动。”
“你忠于社稷,有失言之处,朕不怪你。”
赵构抬头,看了赵桓一眼,笑得极其温和:“皇兄宽厚,臣惶恐。”
两人目光交锋,温吞如水,却早已刀剑对撞。
赵桓接着道:“康王一向谨慎有识,朕新登大宝,诸多政务,仍需康王佐政。”
赵桓话音落下,殿中一时寂静。
赵构顿了一下,随即抬头,脸上浮起一丝极其恰到好处的惊慌,眼底却压着点藏得极深的光。
“皇兄......臣,臣何德何能,岂敢妄言佐政?”
他说得诚惶诚恐,甚至还后退了半步,似乎是真的被这天大的信任吓了一跳。
赵桓就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冷笑一声。
装。
继续装。
你赵构心里怎么想的,朕会不知道?
“康王多虑了。”赵桓语气温和,摆了摆手,“你是宗室之重,又素来稳重谨慎,朕身边正是缺人之时,怎能不用你?”
他说着,微微俯身,看似亲切地笑了笑,“放心,此后朝政,大小事宜,朕都会请你一同参详。”
这话一落,赵构脸上的惶恐更深了。
他立刻单膝跪地,低声道:“臣......臣谨遵圣命。”
赵桓点头:“那就好。”
语气淡淡,像是真信了他似的。
赵构垂眸,眼里却浮出一丝冷意。
这位陛下连口音、身形都和兄长一模一样,甚至连那点微妙的颔首动作也毫无破绽。
可越是像,他越觉得不对。
赵构低头间,眼神掠过大殿一角,那里正站着他安插的一个心腹。
赵构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顿了一下袖口。
心腹立刻明白,悄无声息退下。
赵构嘴角扬起一丝温和的笑意:“官家圣明。”
赵桓坐在龙椅上,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那人离去的背影。
他当然知道赵构不会轻易放弃。
眼看着龙椅唾手可得,结果被从天而降的皇帝压了回去。
这口气,换了谁都咽不下。
可赵桓并不急。
赵构想试探,那就给他机会试。
“诸位爱卿。”
赵桓声音响起,穿透整个大殿。
“朕此次回京,不是来苟安度日的。”
“朕只为一事而归——”
“打退金贼,迎回太上皇与后宫众妃。”
他说到这,忽然停下,扫视全场。
下一句,语气一转,直如剑出鞘:
“靖康之耻,不共戴天。”
“从今日起,朕亲书诏令,昭告天下——”
“凡再言议和者,无论文武、贵贱,定斩不赦!”
话音落地,群臣皆惊。
空气仿佛凝住了一瞬。
三息之后,最前排的几位老将齐齐跪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桓站在玉阶之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抬了抬下巴。
他知道,这一刻他们等了太久。
太久没人敢说这句话。
而黄潜善站在人群中央,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
他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做出这种决定,感觉和当初在汴梁城的皇上不太一样。
就好像换了个人......
但那张脸,他不可能认错。
虽然心里有很多疑问,但眼下也只能先听从皇上安排,连忙跪下。
旁边的几个主和文官也连忙跟着跪下。
赵桓的目光从一众跪地的大臣身上收回,缓缓转身,重新登上玉阶。
他没有急着坐下,而是站在龙椅前,望着这座静了下来的大殿,沉默了片刻。
“有仗要打,也要有钱、有粮、有策。”
“光凭一腔热血,不足以保我大宋。”
众人神色一肃,纷纷起身聆听。
赵桓缓缓抬手,点向殿中一位身着灰袍的中年人。
“李纲。”
李纲闻言出列,神情凝重。
赵桓看着他,目光沉稳:“你在金人入汴之前,曾数次上奏请修城备战。朕看过你写的那几道折子。”
“写得好,很好。”
李纲一抱拳,躬身道:“臣惶恐。”
赵桓摆手道:“你不必惶恐,惶恐的应当是那些不听你话、让金人破城的官员。”
“朕封你为尚书左仆射,兼中书侍郎,统筹百司之政,掌财政户籍、农商粮草之事。”
“国要打仗,民要活命。”
“你的任务,就是让大宋后方不乱。”
李纲神情一震,连忙跪地:“臣......必不辱命!”
赵桓点了点头,声音转向殿中另一人。
“宗泽元帅。”
宗泽刚才一直沉着脸不说话,此时也被点名,立刻走出一步,抱拳行礼。
赵桓道:“朕命你为枢密院使,统天下兵马。”
“三月之内,你须整顿军务,重组兵力,修筑营地,备足军粮兵器。”
“筹饷筹兵,皆由你全权处置。”
“有事,可越级上奏,所需所调,百司不得阻拦。”
宗泽顿时一愣。
这小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事他连和自己商量都没有,竟然直接下旨了?真当自己是陛下?
不行,他必须好好敲打敲打他。
若是赵恒无法绝对控制在自己的手里,恐怕后患无穷。
到时候,大宋难安啊!
赵桓坐在龙椅上,眼神从宗泽身上淡淡掠过。
他知道宗泽的心思。
这个老狐狸,肯定在想怎么把他控制在手里。
可赵桓也不急。
他忽地将目光落回宗泽身上,像是漫不经心地开口:“宗泽。”
宗泽一怔,抬眼应声:“臣在。”
赵桓语气轻缓,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朕有意发布一封诏书,昭告天下,汴梁之破、父皇被掳、后妃遭辱之事。”
“定名为《靖康诏》,以靖康之耻,与金人不共戴天为号。”
“宗泽以为......可行否?”
宗泽眉头一动,却没有立刻开口。
赵桓不催,反而倚坐椅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温和。
宗泽微微皱眉。
他沉默片刻,不是因为惊讶,更不是被赵桓感动了什么,而是......冷冷地在心里嘲讽了一句。
“这小子,越来越会自己做主了。”
他眼中那一抹沉色未退,袖下手指轻轻动了动。
从赵桓登基那一刻起,他宗泽就认定了。
这皇帝,说到底,是他扶上去的,是朝堂为了稳定而扶起的幌子,是他宗泽手里的刀柄。
赵桓若懂分寸,那他就能安稳坐这张龙椅。
但现在呢?
整军、练兵、屯田、通商......居然一口气全拍板了。
连北伐这个最重要的命题,也不问一句,直接自定了三月后再战。
宗泽不是不能等三个月。
可问题是——
你凭什么不跟我商量?
“《靖康诏》......”
他低声念了一句,抬眼看向赵桓,“若真昭告天下,以靖康之耻为起点,金人欺辱我大宋皇室、百姓皆知,这等血债,确实该算清楚了。”
赵桓似笑非笑:“宗爱卿的意思是——”
“可行。”宗泽拱手,语气不似方才那般拘谨,甚至带了几分赞赏。
“天子震怒,举国同仇,民心可聚,士气可振。”
他眼里那抹锋芒终于收敛了一些。
“而且此诏一出,老臣调兵募兵,自也顺理成章。天下将士,必知我大宋并非举白旗投降之主。”
赵桓闻言一笑,却没接话,而是端起玉盏,轻轻抿了一口。
宗泽见状,心里却已经略微松了口气。
这小皇帝......行事还是有点章法的。
“此诏书臣愿亲自草拟,再命翰林润色。至于发榜昭告,臣可督催地方文官,务求三日内传遍九州。”
赵桓点点头,语气轻淡:“如此,便有劳爱卿。”
宗泽正欲退下,赵桓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淡淡一笑。
“不过......这诏书,也不只是给百姓看的。”
宗泽心头微动,眉头一挑:“官家是说——”
“金人。”赵桓语气淡漠,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寒意。
“他们南下,以为大宋无主、我等软弱......这诏一出,他们也该看看,我们赵氏子孙,还没死绝。”
宗泽顿时肃然起敬,重重拱手:“老臣,愿为官家冲锋在前,不破金贼,誓不归朝!”
御史台后堂,天色微昏。
退朝之后,赵桓本打算稍作歇息,可殿中太监却在此时低声禀道:“官家,宗大人求见。”
赵桓手指轻顿在案几上,眼神不动,却略带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他果然还是来了。”
他挥了挥手:“请。”
话音落下不过一刻钟,宗泽已缓步而入。
他神情严肃,披甲未解,身形高大威严,一进门便带着压迫感。
赵桓却没有半点犹豫,反而神色一肃,起身绕过案桌,走到他面前——
“咚”的一声,跪下。
这一跪,磕得极重,毫不犹豫。
宗泽呼吸一滞,整个人下意识往前一步,几乎脱口而出:
“你这是做什么?!”
但他话刚出口,眉心便一紧。
不对!
这地方,是御史台的后堂,离前殿不过一廊之隔,此时尚未彻底入夜,尚有值事太监与近侍来回穿梭。
要是让谁瞧见了——
他猛地一转头,目光警惕地扫向四周,眼中带着掩不住的急促:“来人,可有在门外?”
门帘后传来太监的声音:“禀宗大人,奴才等皆退在十步之外,不敢靠近。”
宗泽这才微松口气,回身一把抓住赵桓的手臂,低声压道:“你疯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要是被人看到你这跪——”
赵桓没动。
“若无宗将军,便无今日之朕。”
宗泽眉头一皱,声音陡然压低:“起来!你这样......是要让人看出破绽不成?”
赵桓却只是跪得更直了些,“此处无人。你我之间,不必再装。”
宗泽一震,脸色变了几分。
“但我今日,坐上了那把椅子。”
“这一局,是你我二人合谋。”
“你想救国,我想要在这乱世下生存。”
“可今日之后......”赵桓的眼神陡然锐利,“朕不是只想生存了。”
“你也看到了,金人辱我宗室,百姓流离,朝堂腐败。若再不反击,大宋便亡。”
宗泽盯着他看了几息,终于叹了口气。
“你小子......越来越像回事了。”
“你就不怕老夫真当你是皇帝,把你当众扶上高台,再一剑削下来?”
赵桓却微微低头,一副惶恐至极的模样,声音小了不少。
“宗将军教训得是,赵某......不敢。”
宗泽眼神微滞,心里倒是生出几分不适应。
看着这小子顶着一张官家的脸唯唯诺诺的,不知怎的还有点心里不舒服。
赵桓见他神情微动,心里轻轻一笑,继续装傻到底。
“若不是宗将军......赵某现在连条命都没有。”
宗泽冷哼一声,背过身去,脸色仍旧难看:“你就是太聪明了点。”
“演得连我都不放心了。”
“你以为你现在这副模样,就能让我放松警惕?”
赵桓低着头,面色恭顺:“不敢。”
宗泽却猛地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少给我来这套!”
“你若是有点别的心思......”
他话没说完,却意味深长地瞥了赵桓一眼。
赵桓立刻低头,面露惶恐。
“宗将军多虑,我真无二心。”
“如今宗将军掌兵,李纲理政,我赵某不过是个借躯壳苟命之人,哪敢有半分妄念?”
“我只求能为宗将军分忧,能让大宋太平,能有一日二圣归来......在下也可归隐田园,享受太平盛世。”
宗泽听得眉头紧锁,盯着他良久。
但这一刻的赵桓,神色诚恳、眼神低垂、语调轻缓,连脖子都微微缩着。
倒极其老实。
宗泽心头那根弦,终于缓了一点。
“还行。”
他心道,“这小子看起来再锋利,但到底还是个年轻人。”
宗泽坐在椅子上,盯着赵桓看了一会儿,忽然话锋一转。
“你重用李纲,是想立谁的威?”
赵桓没急着回答,而是先倒了一杯茶,亲手递了过去:“宗将军的茶。”
宗泽接过,眼神却没移开:“少灌我这甜汤,我是问你实话。”
赵桓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下,语气平静得像是讲一桩买米买面的事:“李纲主战。”
“他也是朝堂里,少数几位——既能打仗,也懂得国计民生的。”
“你若要北伐,只靠军队是没用的。”
“兵要吃粮,兵器要铁,兵马要草场......这些,都要从李纲那里来。”
宗泽皱了下眉头,“你以为我不懂?”
赵桓摇了摇头:“我知道宗将军懂,但你手握兵权,不便插手户部之事。”
“而我若什么都亲自去抓,反倒引人疑心。”
“所以李纲——是你北伐这条路上,最好的一颗棋。”
宗泽哼了一声,似骂非骂地吐出一句:“滑头。”
赵桓不以为忤,反而认真地回了一句:“我若不滑一点,当初也活不到现在。”
宗泽被这话堵了下去,半晌,忽然道:“我已着手整军。”
“你若是准备好了,我便启程北伐。”
“二圣在敌营,受尽屈辱。朱皇后自尽,百官蒙羞。”
“我不想再等了。”
赵桓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阴影。
他当然知道宗泽要打。
甚至可以说——宗泽等这场仗,已经想了太久。
可赵桓不能让他现在就打。
不是不打。
是不能现在打。
他坐直了些,轻轻将手指按在桌上:“宗将军可知道,现今我大宋兵马几何?”
“户部账上存银几何?”
“能打的兵马几成,空编几成?真正的战马有几头?”
宗泽微怔:“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桓淡淡一笑:“朕只是觉得——打仗这事,不能凭一时意气。”
“宗将军想救二圣,我懂。可若是贸然出兵,打输了一场......”
他顿了顿,轻声道:“那就不是救不救二圣的问题了。”
“而是,连临安也保不住。”
宗泽眉头皱得死紧,嘴角动了动,却没立即回话。
赵桓见他沉默,继续道:
“户部账上,真正能调动的现银不到三十万贯。”
“各地马场送来的战马,大半是老马病马,真正能上战场的,不到两千匹。”
“还有粮草,兵甲,军械——”
他低声一笑,“宗将军,你若是现在出兵,带的是谁?”
“是真正能一战的兵马,还是靠着热血堆起来的‘义军’?”
“你若打赢了,我赵桓奉你为大宋再世白起。”
“但你若打输了......”
“我这假皇帝就算死了也罢,可你呢?”
宗泽呼吸一滞。
他明白赵桓说的不是假话。
这些问题,宗泽心里不是没有盘算过。
只是他太急。
金人南下,灭了北宋半壁江山,掳走二圣,污辱宫妃,烧杀百姓。
赵构又不敢战,黄潜善等人只知道主和。
老实说,他自认看人不算差。
这人不仅和陛下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也不是什么蠢人。
有血气,就很好!
但眼下这一席话,着实是说到他心坎上了。
“你早就准备好了?”宗泽语气低哑。
赵桓没有否认,只是起身,走到窗前,掀开一角帘子,看着外面还带着水气的晨光。
“这天下不缺忠臣。”他语气很轻,“但忠臣若是只有血气,没算账的本事,那便是害人。”
“朕不能再让百姓死第二次。”赵桓转过身,神色坚定。
宗泽望着他,良久没出声。
赵桓眼神柔了些,语气也低下来些:“宗将军不是不明白这一点。”
“只是心太急了。”
这话如当头棒喝,宗泽脑子嗡了一下。
是,他确实急了。
从汴梁破城那一刻开始,他就把那口气憋在心里。
他夜夜梦里都是太上皇被拖进敌营的模样,是朱皇后饮恨的那张脸,是成千上万百姓在城门外死得面目全非。
“我......”宗泽喉头一紧,一时间竟然难以启齿。
赵桓却像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刻,缓缓走上前来,语气带着安抚:
“宗将军不是不该急,是不能乱。”
“你是朕现在能依靠的头号悍将,若你一出手就被人算计,别人还怎么敢跟着我们打?”
宗泽没接话,只是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像把胸口那团火压下了一些。
赵桓见状,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趁热打铁:“所以,朕有个提议。”
“哦?”宗泽挑眉。
“靖康诏一旦发出,天下必震。”
“那些在乡野之中苦练弓马的义士,那些在旧军营中等着一声召唤的旧兵,都会动起来。”
“朕不打算将他们全数交给各州各地文臣处置。”
“民间义军,杂而乱,若无人统筹,恐怕未上战场先成一锅烂粥。”
宗泽似是明白了,目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赵桓认真点头:“朕想请宗将军亲自走一趟。南至江宁,北至河阳,把散落各地的民间义军,一个个收编成军。”
“他们听过你的名号,敬你是忠臣,若是你出面,自然服气。”
“比起留在朝中,你现在更该走出去。”
宗泽这下是真愣住了。
赵桓这是......把整个南线民兵调动的权力,硬生生塞到他手里?
这不只是信任了,简直是把兵源根基都交到他宗泽手里。
一时间,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你就不怕......我掌兵握权,再也不回来?”
赵桓反问:“那宗将军会吗?”
两人目光交错了片刻,宗泽忽然笑了,笑声低沉:“你啊......不但滑头,胆子还挺大。”
“我若是你,绝不敢把这么大的摊子丢出去。”
赵桓面色如常,淡淡道:“你扶我上位,便是信我,我托你用兵,便也是信你。”
“若是彼此都要提防,那这大宋,还是亡了吧。”
宗泽顿了顿,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而就在他沉思之间,赵恒已经悄然拱了拱手,语气突然低了几分,带着点犹豫开口道。
“宗将军,还有一事......朕想请您允许。”
宗泽挑了挑眉,看着他这副模样,半信半疑:“你小子什么时候还学会请示了?”
赵恒笑了一下,那笑容有点拘谨,有点......讨好。
“朕想召见李纲。”
“李纲?”宗泽目光一凝,“你要单独见他?”
赵恒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单独见,是想请宗将军一起......一同召见。”
他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态度也显得格外谦恭,像个犯了错的学生在跟先生请教功课似的。
宗泽狐疑地看着他,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规矩了?”
“若宗将军不放心,便随朕一同听。”
宗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眸中带着一丝审视。
赵恒却低着头,不卑不亢,也不再解释。
他知道宗泽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换了他是宗泽,也不会放一个来历不明、头顶戴着假皇帝这块牌子的人独自接见李纲。
别说李纲是朝中重臣,就是个七品县令,宗泽也得问个清楚。
所以他干脆装怂。
“罢了。”宗泽终于开口,语气冷淡,“可说好了——你问,我在旁听。”
“但你若有一句话越了线,老夫立刻打断你。”
赵恒一躬到底:“鄙人谨记教诲。”
宗泽哼了一声,抬手一摆:“传李纲。”
一旁的内侍早就候命,一听此言便疾步离去,片刻后已低声回禀:
“启禀官家,李纲大人正在外殿候旨。”
............
康王府。
夜色沉沉,朱漆府门在灯火下泛着冷光。
赵构一脚踹开内院的门,直接将身后的侍从吓得瑟瑟发抖。
“滚!”
“一个个瞎了眼的蠢货,连他是不是赵恒都看不出来?!我养你们做什么?!”
“全都给我滚出去!!!”
他猛地一挥袖,玉盏砸在青石地面上,溅出一地茶水。
整个正厅顷刻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跪下,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赵恒......”
他猛地转身,手指指着大殿方向,眼珠猩红。
“不是说金人多么厉害吗?怎么连个手无寸铁的废物都抓不住!简直太没用了!”
“不对......不可能!”
“这个赵恒......不可能是真的。”
“金人怎会放他逃回来?!”
“那可是太子,是赵佶亲封的正统继承人,金人要他命,比谁都积极!”
他死死盯着案上的灯火,顿时开悟了。
“所以......这个赵恒,是假的。”
“他不是赵恒。”
“他是假的!!!”
可说完这些话,他却忽然沉默下来。
整整好几息。
手,僵在半空,微微颤抖。
眼底,是极致的不甘。
——可他就是没证据。
他说了,谁信?
宗泽?不可能。
亲信试探着问:“那殿下......要如何应对?”
赵构眉头紧锁,目光一寸一寸变得阴沉:“证据。我需要证据。”
“一个人若是冒名顶替,终究会露出破绽。”
“宗泽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我要查,就从他身边的人查起。”
“从赵恒进临安的那一刻起,他吃的、住的、说的、做的,全都查!”
“只要找到一点,他和真正官家不一致的地方,我就能翻盘!”
“他若真是假的,”赵构咬牙低语,“我便让他在这龙椅上死得彻彻底底。”
亲信应声:“属下明白。”
赵构转过头来,声音忽然平静:“暂且按兵不动,嘴上奉迎,手下查清。”
“一个假皇帝,坐不稳的。”
“他只要露出一点马脚,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传人。”赵构淡声道,“请黄丞相、汪大学士来府中一叙。”
他语气极轻,但尾音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沉。
那是一种快被压断的线。
半个时辰后,府中书房内,黄潜善、汪伯彦两人先后到来。
黄潜善一进屋,便拱手笑道:“殿下请臣夜至,可是有要紧之事?”
赵构没有直接回答,只示意他们落座。
等到三人分列案几前,他才缓缓开口,语气没有起伏,眼神却透出一股冰凉:“你们觉得......赵恒真的能活着从金营回来?”
这句话一出,空气顿时凝住。
汪伯彦微微一怔,黄潜善的笑意也僵在了脸上。
“殿下此言......可是有所怀疑?”
赵构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冷笑一声:“太上皇、宗室百官皆陷金营,唯独他赵恒,从天而降,毫发无伤,谈笑自若。”
汪伯彦眉头一动,缓缓抬眼:“殿下此言......可是有所怀疑?”
赵构未正面答,只淡淡一笑,慢慢将一封密札从袖中取出,放在案上。
“这两日宫中快报,说赵恒在北地金营逃脱,途经三处驿站、五处民宅、入京前并无一兵护送。”
“而且他抵京当日,恰逢宗泽密奏上达。”
“你们说......这巧不巧?”
黄潜善的笑容缓缓淡去。
他向来沉稳,可这时眼神也不由得变了变,伸手拿过那份文书,一眼扫完,眉头蹙起。
“赵恒失踪那么久,音信全无。如今忽然归来,委实蹊跷。”
“更何况,”汪伯彦低声,“如今朝堂之上,除了宗泽那一系,几乎没人敢正眼看他——怕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的手段。”
赵构眯了眯眼,语气压得极低:
“此人回来不足月,便稳住了朝局、军心、甚至百姓之望。”
“如今又要迁都建康、整顿义军、号召北伐——”
“你们不觉得,这不像是个侥幸逃命的废太子,更像是......早有筹谋的,冒名之人?”
黄潜善手指轻敲桌面,片刻后忽然问:“殿下可有真凭实据?”
赵构一哂:“若真有证据,他还坐得住那把椅子?”
“可证据总是要找的。”
他眼中泛起一丝戾气,“这天下,终究是我赵家的。不是宗泽一张老脸能决定的。”
汪伯彦皱眉:“殿下说得没错。可眼下民心在他那边。若贸然揭穿,宗泽只需一句金人诡计,便可翻手为云。”
“到时候......”他顿了顿,“咱们就是乱国之贼。”
赵构脸色沉了下去。
“所以我才叫你们两个来。”
黄潜善沉吟片刻,忽然问:“若真是假的,殿下可有后手?”
赵构冷笑:“只要抓到证据,我自有办法。”
“他赵恒如今大张旗鼓祭靖康,靠的就是一个正统名分。”
“可若正统是假,他再说什么,都只是——欺君之罪。”
“届时,本王便可上奏百官,请宗泽退位,恢复康王监国。”
“朝廷群臣自然会重新归顺。”
“至于......百姓?”
赵构冷哼一声,“他们从来不认人,只认旗帜。只要这面赵氏旗帜还在,换谁坐上去都成。”
黄潜善与汪伯彦对视一眼。
两人皆是聪明人。
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赵构今晚召他们来,是不想再等了。
汪伯彦沉声道:“臣建议,从宫中内侍、赵恒起居、宗泽亲信下手。”
“凡他用过的笔,写过的字,穿过的衣,饮过的茶,全都查。”
“若能找到与原赵恒书迹、习惯、体貌的差异,便可立据。”
黄潜善接过话头:“臣也可从户部旧案中调出赵恒出征前的笔录、批文。”
“以此比对现在圣旨风格,或可识破端倪。”
赵构点头:“好。”
“你们去做,我给你们三十日。”
“若三十日查不出破绽,我也不再强求。”
“但若查到了......”他的声音陡然低了几分,“便叫那人,好好给我从龙椅上滚下来。”
黄潜善忽然问:“殿下可有应对宗泽之策?”
赵构眸中寒意更重:“宗泽......老狐狸一个。”
“除非将他和赵恒一锅端,不然我们永远拿不到朝局主导权。”
“但现在不能动他。”
“一动他,满朝震荡,反倒逼他死保赵恒。”
“但只要抓到破绽——”
赵构微微弯腰,低声一句。
“他赵恒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到时大宋的天下,定然是我们的!”
汪伯彦与黄潜善对视一眼,眼中也多了几分肃然。
“臣,愿追随殿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绝无二心!”
赵构看着他们,眼里依旧平静,心中却浮起一丝快意。
不错。
这两个老狐狸,终于上钩了。
御书房内。
烛火轻晃,檀香沉沉。
李纲被召入殿时,目光先在赵恒身上一扫,随即转向宗泽,略一拱手。
“臣李纲,参见官家。”
赵恒起身还礼,笑容温和:“李大人不必多礼,快请入座。”
李纲落座后,赵恒不急着开口,反倒转头看了眼宗泽。
他亲自为李纲斟了杯茶,语气一转。
“这几日处理朝务,朕心烦得很。”
“兵马未整,粮道不畅,流民暴涨,民心亦浮。”
“若再不想个办法,怕是还未出战,百姓就要乱了。”
李纲闻言,不由正色:“官家所言极是。自汴京破城,北地户籍残缺,南地灾民涌动。如今江南三郡已有饿殍传闻。”
“兵可募,将可挑,钱可筹,唯粮——不可空言。”
赵恒点点头,语气不紧不慢:
“所以,朕想请李大人献上一策。”
“如何能在兵未动、战未启之前,先让百姓吃得饱,稳得住?”
李纲微微沉吟了一下,终是抱拳道:“臣以为,可行屯田制,以义军为民,以军养田,设义户之籍,赐耕牛种子,先赈后税,三年之内,百姓得食,大宋得粮。”
“军屯民助,田不荒,兵不馁。”
赵恒一听这话,眼前一亮:“此策可行!”
他起身走到窗边,背对二人,语气似叹非叹:“昔年金人南下,焚我仓廪,毁我水利......若再无强本之策,再打下去,迟早内空于腹,外疲于战。”
“这天下百姓,是朕的命根。”
“北伐能缓,但田不能荒;仗可不打,但粮不能缺。”
“若朕要你调动义军屯田,操持分田、配种、储粮一事,你可愿担此责?”
话音一落,宗泽眉头动了动。
李纲也怔了怔。
他一时间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抬头与赵恒对视了几息。
“臣——愿效死力。”
他拱手作揖,言辞却不似奉承,更像是一个孤臣,终于找到了可以赌一把的人。
赵恒轻轻一笑:“李大人能助朕,朕自安。”
宗泽在旁听了半晌,终于淡声开口:
“你既要人稳田,那钱从哪来?粮从哪出?百姓没田你让他们怎么耕?”
“莫非你真以为,这大宋还能撑得住一次败仗?”
赵恒不怒,反倒拱了拱手:
“将军说得极是。”
“所以朕才要亲政,才要......迁都建康。”
此言一出,大殿一瞬静得落针可闻。
李纲眉头一跳,脸色微变,率先出声:“官家......此言非小。建康千里之外,一旦迁都,便是国本南移,此事——”
“此事,便得三思。”
赵恒却没有立刻回应。
“二位爱卿。”他语声不高,慢慢道,“朕知此事若贸然而行,必引朝堂震荡,民心浮动。”
“可换个角度想。”
赵恒顿了顿,缓缓转身,那一双眼落在宗泽身上,像是要穿透甲胄直达骨髓:
“若有一日,金人卷土重来,临安不保,你我又该将朝廷安置何处?”
宗泽面色不变,只冷冷道:“若金人再来,便在临安决战。死,也死在南都之地。”
“话说得好听。”赵恒微笑,“可若死的不是你我,而是百姓、是万千流民、是祖庙宗祠、是三省六部呢?”
他语气不急,却步步逼近,“临安虽安,终非长策。江东三府,依长江以护,倚淮水以固,天成之险,胜于数倍汴梁。”
“更何况——”
他目光缓缓投向李纲。
“建康,是六朝古都。其地百姓心中早有归属与敬畏。”
宗泽瞳仁微缩,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仿佛咽下一口话,最终冷声道。
“你倒是想得明白。”
赵恒忽而话锋一转,像是闲谈一般,语气竟带上几分温和:
“建康以北,通淮而出;以南,达吴以丰。朝廷迁之于此,不仅便于屯兵,更能随时对中原发号施令。”
“往后若我大宋号召义军收复失地,从中原而来者众,难道还要绕道数千里、穿山越岭至临安?”
他语气沉了几分,“偏安一隅,非中兴之计。”
李纲轻声喟叹,抬头看他:“官家之意,是将建康视作未来再起之地?”
赵恒点头:“我大宋再战,需民心;我大宋再建,需根基。”
宗泽紧盯着他,沉默了许久。
李纲低头沉思,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一时间,御书房内仿佛连呼吸声都被压得极轻极缓。
良久——
“好!”
宗泽忽然一拍桌,声音低沉却透着罕见的激赏。
“官家今日之言,老夫佩服!”
李纲也缓缓站起身,拱手躬身道:“官家有此远见,实乃社稷之幸。”
这话掷地有声,殿中气氛一下轻快了几分。
赵恒微微颔首,眼中却没有多少得意,反而更添了几分沉稳。
宗泽盯着他,眸中有光微微闪烁。
这小子......真的厉害。
若他真能走到那一步......也许,未必不是大宋之幸。
赵恒见两人神色,便知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表面一派轻松,实则心中却清楚得很。
迁都,不是简单的地理问题。
赵恒收敛了眸中的光,语气温和道:“迁都一事,朕不急行。”
“待屯田初成,兵马可动,仓廪稍实,再择良机宣诏。”
宗泽点点头,罕见地露出一丝赞同之色:“此策周全。”
李纲拱手道:“臣愿从命,辅官家成此大业。”
赵恒含笑点头。
“好。”他说,“有二位在,朕,心安。”
宗泽与李纲拱手,再拜,齐声应下。
“臣等,誓死追随官家!”
赵恒微微颔首,没有多说废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去各司其职。
宗泽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便走。
御书房再次归于寂静,只余赵恒独自一人站在空荡的殿中。
许久,他才慢慢在龙椅前坐下,头靠着椅背,仰望着雕龙画凤的天顶。
心中,却是波涛暗涌。
迁都,只是第一步。
更大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北方,金兵盘踞汴梁,太上皇与钦宗仍是阶下囚。
中原州郡残破,百姓流离失所,义军虽有,却散而不聚,难成气候。
南方,临安虽存,可国库空虚,粮仓半废,文臣怯懦,武将骄横。
更不用说朝堂之上,暗流涌动,赵构那边早已开始筹谋反扑。
整个大宋,表面尚能维持一天太平,实则风雨欲来,随时都可能塌陷。
更何况,他连自己都不是赵恒。
真正的赵恒......早已在北地金营中生死未卜。
而他,只是个替身,是宗泽一手推上来的,半真半假的皇帝。
他知道,宗泽扶持他,不是因为信他。
只是为了保住一点点希望。
一个......至少还能站得住说话的皇帝。
赵恒嘴角勾了勾,笑意却带着点苦涩。
他明白得很。
眼下的局面,不是靠几句豪言壮语就能逆转的。
即便迁都建康成功,即便南地屯田得手,北地也依旧是金兵肆虐,朝中依旧有人想着议和求生。
想真正让大宋再起,只能一边以民为本,一边操练兵马,同时还得想办法——
等机会。
等金人犯错,等中原有变,等天下人心思动。
而在那之前,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尽人事,听天命。
赵恒慢慢站起身来,走到窗前。
外头的天已经全黑了,远处宫墙上点起了灯,照得影子斑驳陆离。
他负手而立,望着那一盏盏灯火,眸中光影起伏。
忽然,他低声笑了一声,自语。
“赵恒也好,假赵恒也罢。”
“只要这身龙袍还在,只要这口气还在——”
“这天下,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赵恒站在窗前,静静凝望着夜色中晃动的灯火,心中一片清明。
良久,他转身,走回案前。
提笔,蘸墨。
指尖微顿,他却没有任何犹豫,挥笔如风,在宣纸上落下一道道锋锐而有力的字迹。
诏曰——
靖康之变,国耻未雪,二圣北狩,宫闱蒙辱。
朕继位以来,痛心疾首,誓以一身报国,誓不与金人并天!
凡我大宋子民,皆当知此仇!
靖康之耻,不共戴天!
金贼未灭,国门不闭;皇室未复,天下不宁。
百官将士,当励精图治,布衣百姓,当共扶社稷。
有志之士,可举义旗于中原,朕当亲帅大军,誓扫金贼,还我河山!
落笔。
赵恒手中微颤,却没有停歇。
他抬手拂过印玺,重重盖下。
朱红大印落在那行行墨字之上,如血如火,昭告天下!
这一刻,他知道,这份诏书一旦发出,就再无回头路。
无论真假,
无论成败,
从这一刻起,
赵恒,真正地将自己绑在了这座风雨飘摇的大宋身上。
——不死,不休。
......
三日后。
京城之外,千里奔袭。
赵恒的诏令,化作千万道快马,飞向各地州府。
同时,大理寺、户部、兵部三司联名颁布文告,于市井乡村张榜昭示。
几乎在一夜之间,原本死气沉沉、暮气蔓延的大宋各地,忽然炸开了。
城东。
集市上,挤满了人。
老布衣们踮着脚,推搡着往告示前挤。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拄着拐杖,颤巍巍念着告示上的字。
念到后宫蒙辱时,声音一顿。
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呼吸仿佛一瞬凝滞。
“陛下差点被金贼掳去,太上皇亦在敌营受辱,后妃宫女,尽数沦为金人之辱——”
念到这里,老头的声音已经哽咽。
“畜生啊!”
“畜生不如!”
“俺们大宋的官家......都被金狗欺负成这样了?”
人群炸开了。
骂声、咒声,像潮水般涌动。
原本冷冷清清的市井,一下子燥热起来。
有汉子握紧了拳头,指骨发白。
有老妇人哭着跪地,朝北而拜,泣不成声。
还有一些青壮年,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欺我大宋无人?”
“咱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他娘的,早晚要把这血债讨回来!”
“老子以前跟过兵,虽说打过败仗,可这一回,要是真有得打,我还愿意扛起刀去拼命!”
另一边,两个粗布汉子蹲在墙角抽旱烟,听到这话,一齐站了起来。
“义军么?那就该招兵了。”
“俺家那口子还能挖渠修田,我这条腿没断,就能上阵杀贼。”
与此同时,距离临安三千里之外的北地金营。
朔风如刀,草原上卷起黄沙,一片荒寒。
金营主帐中,烛火明亮。
完颜宗翰倚坐在案前,手中正把玩着一卷竹简。那竹简纸张不是金国风制,而是大宋内纸。
他瞥了一眼,冷哼一声,将它甩在桌上。
“靖康之耻,不共戴天?”
“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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