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湘其实也明白，让他们全拿钱大约是没什么希望。
她也不指望着能从这些人手里拿到钱，但价值十块的物力，人力还是要的。
“娘，十块是不是太多了？以往年景儿不好的时候，咱家一年也才分个二三十块。”
意思就是全家十几个壮劳力都挣不来四十块。
王彩云不太能接受每年要交这么老多养老钱。老太太年纪大了，是不能上工没错。
就算那样，她还能补点钱领人头粮，有养猪补贴呢，一家给点粮食也就够她吃的了，咋还要钱花？
陆湘任由他们愤愤不平的掰着手指头算，等场面安静下来，她才拿袖子往眼睛上抹了抹。
“你爹走的早，我一个寡妇辛辛苦苦把你们这些儿女养大，又伺候着你们结婚生孩子。自认做得足够到位了，放眼整个大队瞧一瞧，哪家的娘、哪家的婆婆不磋磨人，哪家的奶奶让家里孩子，不论男女都去读书？前些年闹饥荒，地里收成不好，老婆子我是冒着什么危险去干那偷偷摸摸的营生，得了粮食养活这一大家子？不往远了说，就瞅瞅咱们小王庄儿，哪家的孩子没几个折损的？老胡家细数三辈儿，又有没有折过娃儿.......”
陆湘说着话已经带上了颤音，胡有粮三兄弟之前还在盘算计较，这时候也都想到了许多艰难岁月，忍不住跟着一起红了眼眶。
这番掏心掏肺的诉苦，陆老太太是从没做过的。
有些时候，委屈说多了别人不耐烦听。但是像这样，在关键的时候来一次，效果很是显著。
“娘，你受苦了。”
“我们知道娘对家里孩子掏心扒肝的好。”
“娘是我们不孝顺。”
陆湘叹了口气：“我一个马上就要入土的老婆子，就算可劲儿的花钱能花多少？我要的就是你们这份心，这还没怎么样呢，十块的养老钱就把你们给难住了，唉！”
听这意思好像只是试探他们有没有孝心?如果不是真要，那他们还有啥怕的。
胡有粮忙拍胸脯：“一年十块钱不多，娘你放心这钱我们拿。”
杜二喜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没作声。
胡有元也紧跟着表态：“娘，我也没意见。”
王彩云踢了踢他，家里什么情况他还不知道吗？
家里那老些人，还不是前几年胃口小的时候了，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一窝子半大的孩子正是能吃的时候。
即便几个大点的都能跟着挣工分了，到年底发的粮食也指定是不够嚼用。
再说能光考虑吃吗？
皮小子身上的衣服也是一年比一年紧，她年年拆了拼、拼了拆，哪还有足够的布料往上接？
分的那点钱不得考虑考虑换些布料、料子回来。
要不，他们三房就不分了？
之前她说不分，主要是第一个表态得个好印象，再就是她觉得老太太说分家未必是真心话。
后来真谈到具体事项上，她就没再说什么了。
现在她却打心里犹豫，到底是分家好还是不分好。
胡有才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也不好说自己不同意，想着反正能用粮食和肉顶，最多家里一人少吃一口，也就够数了。
陆湘见此情景满意的点了点头，粗粝的老手从眼眶子上拿了下来，又开始给这一圈人发“甜枣”。
“我也不是非得要你们勒紧了裤腰带来赡养我这个该入土的老婆子，你们有这么个话儿，我心里熨帖不少，到底是没白养了你们兄弟几个。往后分了家，娘这边不少事也缺人做，到时候让家里孩子抽空过来忙活忙活，也算是你们的孝敬、养老钱，到了年底，这些也都是各家的孝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