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阮玉珠向嵘的现代都市小说《京城第一大龄剩女全文》,由网络作家“木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说《京城第一大龄剩女》,相信已经有无数读者入坑了,此文中的代表人物分别是阮玉珠向嵘,文章原创作者为“木棉”,故事无广告版讲述了:泛酸:“大姐姐不想去,那就不去吧,何必勉强她。”褚锦绣偷偷瞪了阮玉翡一眼,低声训斥:“什么叫做勉强?你大姐姐刚刚回来,亲戚们都不认得,正该去走动走动。你不爱去,你就不去吧。”阮玉翡立刻嘟起了嘴巴:“谁说我不爱去。上次在姨妈家里,姨妈还说让我有空多去陪陪她。”安定侯府她是一定要去的,尤其是阮玉珠也去的情况下。一同在座的还有阮玉宝,他凑在阮老太太耳边不知......
《京城第一大龄剩女全文》精彩片段
褚锦绣办事很利落。转天,王忠家的就从外院调到了芳菲院中。随后,给阮玉珠置办的衣裳,头面首饰也都陆陆续续地送到了阮玉珠的面前。
其中就包括阮玉珠要的打赏的用金银物件,一件不少。
至于李嬷嬷和四个丫头八年的衣裳和月银,月银一文不少,衣裳也送了一多半来,还有没做完的,也会在一个月之间补齐。
阮玉珠对此倒是没说什么,毕竟要做这些衣裳也需要时间。她相信,褚锦绣是个“办大事”的人,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在这些地方让她挑出错儿来。
毕竟,比起那件大事,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褚锦绣不仅送来了李嬷嬷和丫头们八年的月银,她还送来了阮玉珠那一份。
“大姑娘在山庄给老太太祈福祈寿,实在是辛苦了,因此大姑娘这几年的月银比照二姑娘和三姑娘的再加一倍。”
八年的月银,褚锦绣让账房封了整整五百两银子过来。
一时之间,阮玉珠的屋子里珠光宝气,贵气逼人。
这个时候,就算是有人说褚锦绣待她不好,只怕也没人肯相信。
阮玉珠似乎被感动了,对褚锦绣的态度有了明显的缓和,见面就称呼太太,这让褚锦绣非常得意,阮梦枚和阮老太太看在眼里,也很高兴。
这一天,大家都聚在松鹤院上房陪阮老太太说话,褚锦绣将安定侯府的帖子拿了出来。
“老太太,安定侯府牡丹园花开的正好,她姨妈请老太太领着我们过去赏花听戏吃酒,好好地散一天。”
阮老太太不是个善于应酬的人。现在她年纪大了,身子沉重,就越发地不愿意出门。但是,得到安定侯府的邀请,她还是很高兴。
“难得侯爷夫人一片好意。我懒得动,就不去了。你带着孩子们去吧。”阮老太太笑着对褚锦绣说,又特意提到阮玉珠,“玉珠刚回来,亲戚们还都不认识,你正好带着她出门走动走动。”
不等褚锦绣说话,阮玉翡就冷哼了一声,目光冷冷地扫向阮玉珠。
阮玉珠看了阮玉翡一眼,心中暗笑,随即就对阮老太太说道:“亲戚家里,改天再去拜访想来也没什么。我也不去,就在家陪着老太太吧。”
阮玉翡的脸上阴转晴,还向阮玉珠投过去一个算你比较知趣的眼神。
但是阮老太太和褚锦绣都不肯答应。
“我是年纪大了,总不出门。你年纪轻轻的,要是一直陪着我那可怎么得了。听祖母的话,跟你太太和妹妹们去好好散散。你来京城这几天,还没出过门呢。”阮老太太劝阮玉珠。
“老太太说的是。若大姑娘不肯去,老太太心里也过不去。……侯府你姨妈打发人来特意说了,知道你回来,很想要见一见你。”褚锦绣含笑看着阮玉珠,意有所指。
阮玉翡在旁边瞧的清楚,心中泛酸:“大姐姐不想去,那就不去吧,何必勉强她。”
褚锦绣偷偷瞪了阮玉翡一眼,低声训斥:“什么叫做勉强?你大姐姐刚刚回来,亲戚们都不认得,正该去走动走动。你不爱去,你就不去吧。”
阮玉翡立刻嘟起了嘴巴:“谁说我不爱去。上次在姨妈家里,姨妈还说让我有空多去陪陪她。”安定侯府她是一定要去的,尤其是阮玉珠也去的情况下。
一同在座的还有阮玉宝,他凑在阮老太太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阮老太太笑呵呵地再次开口,说要阮玉宝也跟着褚锦绣去安定侯府。
“玉翡,你……”褚锦绣睁大眼睛盯着阮玉翡。
阮玉翡的脸色就有些发红。她急急忙忙地辩解:“娘,我昨天晚上去看过阮玉珠了。她不会跟咱们一条心的。娘抬举她做了世子夫人,她得了势,以后就没咱们的好日子过了。娘,我这是为了咱们着想。”
她不解释或许还好,她这一解释,更加证实了褚锦绣的猜测。
褚锦绣的心里乱极了。她抬手蒙住眼睛:“玉翡,你先回去,什么都不要做。这件事,让娘再想想。”
“娘,你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是不是?娘,这还用再想吗。姨妈家的亲事反正还没正式定下来。阮玉珠年纪大了,娘随便找个人家快点儿把她嫁出去,免得她在家里碍眼。……至于姨妈家、枫表哥,还愁没合适的人吗?”
安定侯府要和侍郎府结亲,难道她不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好,好……”褚锦绣勉强笑着,好不容易将阮玉翡打发了回去,然后就忍不住叹气,“这可怎么办才好。”
郑嬷嬷一直在屋子里服侍,也看出一些端倪来。这个时候就上前向褚锦绣建议:“太太,要不就把真相跟二姑娘说了?”
“不能说。”褚锦绣立刻就否定了这个建议。
如果阮玉翡仅仅是嫉妒阮玉珠,事情还好办。只要尽快将亲事定下来,等把阮玉珠嫁过去了,再跟阮玉翡说清楚,到时候阮玉翡的心气儿也就顺了。可是方才看阮玉翡的情态,似乎是对向咏枫有意。
这才是最让人操心的事儿。
“……嬷嬷,你平时瞧着……”郑嬷嬷是褚家的人。褚锦绣进京之后要了她来。在这些服侍的人中,褚锦绣最信任,也最倚仗的就是郑嬷嬷。
“倒是没瞧出什么来……”
褚锦绣平时也没瞧出来。
阮家八年前进京。那个时候阮玉翡和向咏枫还是小孩子。之后向咏枫往大同的军中去了两年多。他回来之后,安定侯府和侍郎府虽然有来往,阮玉翡和向咏枫也见过面,但是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也没瞧着在一处说过什么话……”
郑嬷嬷的话并没有让褚锦绣安心。
“嬷嬷,你替我留心……”褚锦绣如此这般吩咐了郑嬷嬷一番。
郑嬷嬷连连点头答应了。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褚锦绣心里却知道,她方才不会看错。那样吩咐郑嬷嬷一番,不过是存着侥幸。
“玉翡的亲事,也要抓紧张罗起来了……”阮玉翡的亲事,褚锦绣早就在张罗了。
“太太,上次户科给事中刘太太来家里提的,礼部尚书郑大人的外甥,老爷曾说过不错的,太太究竟觉得怎么样?”
褚锦绣立刻摇头。郑大人的外甥,父亲现做着保定府的知府,门第不算低,而且那少年学业上很知道上进,文章写的好,若是阮梦枚做主,就要答应了亲事。
但是阮玉翡却始终不肯点头,嫌弃那少年的个子太矮了。
褚锦绣不愿意委屈阮玉翡。她两个女儿,虽然小女儿更聪慧讨喜,但是大女儿却是陪着她吃过苦,渡过了那段最难过的岁月。
“门第略低了些,而且那孩子要出头还早,只能随着他父亲。现下虽然在保定府,还不算远,谁知道下一任要去哪里,若是天南地北的,可怎么是好。”褚锦绣的念头,还是想将阮玉翡嫁在京中。
京中这些人家,这些少年……
褚锦绣低头寻思,突然心中一动,脑海里闪现出几个少年的身影。
向咏枫是不信的。还有一位九皇子,地位极为尊贵,足配的上阮玉翡。但是她两个女儿,若都是……,那未免太过显眼。而且,以阮玉翡的性格,也不适合嫁入皇家。
向嵘和周湘,却都是极好的人选。两人不论家世还是人才,都不在向咏枫之下,若是公平而论,还比向咏枫略高一筹。
从这两个人中选一个,不仅阮梦枚愿意,阮玉翡也必定会心动。
这两个人褚锦绣以往都知道,但却没敢往阮玉翡的身上想。可现在她敢想了,而且还有些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早为女儿想到这两个人。
要促成阮玉翡的亲事,还得曾氏从中助力,而且还要尽快做成,免得节外生枝。
心里打算定了,褚锦绣的脸上才露出笑容来。
富贵媳妇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会了。
等听了富贵媳妇的禀报,褚锦绣皱起了眉头,随即又松开。这样的小事,她现在没有心思计较,她也不信能闹出什么大事儿来。
阮老太太和阮玉宝都在她手心里,且自来不成器。阮玉珠虽然厉害些,却是孤掌难鸣。
她只要将阮玉珠尽快嫁进安定侯府,就万事大吉。
打定主意不计较,褚锦绣就带了人,前呼后拥地往芳菲院中来。
芳菲院中,阮老太太已经回了松鹤院,阮玉宝却留了下来。
姐弟俩正在上房说话。
“她们总是告诉我,娘是个坏女人,害了太太肚子里的孩子。如果娘不是只有阿姐一个,也不会容下我。……她们还说,阿姐也坏。娘害太太,阿姐在里面帮了忙。”阮玉宝告诉阮玉珠。
阮玉珠并不惊讶。只有将她和沈氏说的极坏,才能衬托出褚锦绣的好,才能让阮玉宝更加疏远她们,甚至憎恨她们。
“阿宝,你都相信吗?”
“我……我不愿意相信……”但周围人都这样说,听的多了,心中难免会动摇。
但不管怎样,姐弟俩现在把话都说开了,芥蒂全无。
“阿姐,娘……”阮玉宝小心翼翼地提到沈氏。
“我说过,只要你好好的,娘就心安。”看出阮玉宝心怀歉疚,阮玉珠赶忙抓住机会,规劝阮玉宝。“娘当初亲自教你认字,你小小年纪就有了神童的称号,娘对你的期望很大。”
阮玉宝涨红了脸,显然是羞愧的。
“你现在这样,不能都怪你。以前的事情不必说了,咱们重新开始……”阮玉珠就问榆树巷学堂的事,“你的情况,另外寻个学堂才好……”
“阿姐,不中用的。父亲一定要我去榆树巷。”阮梦枚让儿子在榆树巷的学堂读书,功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寄希望于儿子可以因此结交那几家的子弟。
“这件事情交给我。”事情虽然难办,可她一定会想出法子。
“替我给侯爷夫人问安吧。”
阮玉珠知道阮玉宝这是为了自己,就没说话。向嵘是不好反驳,阮梦枚则是不赞同,说阮玉宝应该用功读书,不能只顾着吃喝玩乐。
阮老太太立刻就不高兴了。“你只知道让他一味用功念书。他年纪小小的,累坏了身子怎么办?又不是每天都去散,就这么一天,有什么要紧。”
这么一天,那么一天,这一个月里就没有几天用功读书的时候。
阮梦枚对阮老太太是没法子的。“就依着老太太的意思,你们就都去走走吧。”这件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到了日子,向嵘特意早早地往芳菲院中来,帮着阮玉珠挑选衣裳首饰,很是尽心。
曾氏需要一个傀儡,还要足够漂亮光鲜,不论是家世还是容貌。
看着向嵘挑出来的赤金镶红宝点翠头面,阮玉珠摇了摇头,只选了一顶小巧别致的赤金花冠,并两枚小小的佛手压发。
“太太多费心了,我不惯那样的打扮。”而且也怪沉重的,不是什么正式隆重的场合,她可不愿意那般穿戴。她难道还当真让曾氏相看!
向嵘腹诽,既然不惯那样的打扮,为什么还挑了那么多华贵的头面首饰?她觉得阮玉珠言不由衷,还疑心阮玉珠是故意作态。
“虽是你姨妈家,不会看重这些。今天去赏花的不止咱们。咱们总不能被人比了下去。这也是侍郎府的体面。”
“我虽然装饰的简单了一些,对主人却不失敬意。父亲为官清正,我们只要不失礼,也没有什么被谁比下去的说法。”
阮玉珠的话风光霁月,向嵘也说不出什么别的来。她暗暗气馁,站在旁边瞧了一会,见阮玉珠虽打扮的不如何华丽,但却大方别致、赏心悦目,自有一派贵气流露。
虽然心里不愿意承认,但却不得不在心里叹一声,阮玉珠天生丽质,真正是布衣难掩国色。
沈氏惨败在她的手里,生的儿子也不争气,但这个女儿却是出色。
将这样的阮玉珠带到曾氏面前,完全是可以交差了。向嵘就放了心就离了芳菲院,回到自己的梧桐院中来。
阮玉翠已经装扮妥当,在上房屋子里等她了。
看到自己的小女儿,向嵘的眼角眉梢都不由得带上了笑意。若论外表来说,阮玉翠不如阮玉珠,但她这个女儿聪明伶俐,古灵精怪,说话做事常常出人意表。这些年,阮玉翠在京中已经很有些才名,而且交游甚广,有时候都让她这个做母亲的自愧弗如。
她这个小女儿的前程是不可限量的,尤其在得到曾氏的帮助之后。
“娘,你看我今天打扮的怎么样?”阮玉翠娇笑着,在向嵘的面前转了一个圈。
向嵘上下打量小女儿,连连点头。
“我们玉翠这个样子,活像是个小仙女。”阮玉翠就开心地笑了起来。说起来,在京城的仕女圈中,她还真有这样一个称号。
“娘又取笑我。”阮玉翠抱着向嵘的胳膊,娘儿两个在炕上坐了。“娘,今天姨妈家还请了别的什么客人?”
“并没有外人,就只请了咱们一家。”曾氏今天是为了相看阮玉珠,当然不会再请别人。
向嵘略顿了顿,又告诉阮玉翠另外一件事。
“你枫表哥今天会在家,他的几个朋友应该也会去。”但不会和她们在一起。
小说《京城第一大龄剩女》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但这话不好直接说,她打算慢慢地劝转向嵘。
不管怎样,周湘那样的孩子,也是不会看上阮玉翡的。
“这件事总要两厢情愿,等办完了你家大姑娘的亲事,咱们有足够的时间慢慢给玉翡挑选。京中出色的子弟极多,又不是只剩五弟和周家小七这两个。”曾氏就笑着说道。
向嵘只能陪笑。京中权贵适龄的子弟确实还有,但要说各方面能比得上向嵘和周湘的,只怕是没有了。
而且,她也不能慢慢地给女儿挑选。阮玉翡的心思曾氏不知道,她是知道的。她的这些心思,更不能告诉给曾氏知道。
这么想着,向嵘就对曾氏陪笑:“玉翡的事情不急,我要恭喜姐姐就要娶儿媳妇了。”
曾氏就笑了,左右瞧瞧屋子里并没有外人,这才收了笑容,将向嵘叫到跟前来,压低了声音问她:“方才一直没有机会问你,山庄小佛堂……究竟是怎么回事?”
向嵘就变了脸色。
“你我姐妹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曾氏见她变色,知道她在想什么,忙就宽慰。她对阮家内宅的恩怨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阮玉珠这个人。“不是说性子很是温柔和顺吗,枫儿回来却说,看着极为厉害的。”
曾氏要问阮玉珠,向嵘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的。
“……性子有些执拗,我跟姐姐说过了。”因为性子执拗,所以才会这么多年一个人留在山庄。也因为性子执拗,所以才会强要她和阮梦枚给沈氏的灵牌磕头。
“因为她这样,她父亲心里很不喜欢她,还是我在旁边劝说着,才肯容下了她。她一开始知道是我张罗的亲事,还不肯进京的。姐姐看她今天如何,她不知道今天是来做什么?还不是乖乖地跟着我来了!我已经委盘住了她,她也明白,能倚靠的只有我,只能听我的。”
向嵘说的极为自信,曾氏不置可否。
“……她这样行事,姐姐也该看的出来,并不是个聪明的。她的容貌,侍郎府的家世,也不算是太玷辱了世子夫人的位子。这样的人进得府来,一切都只有听姐姐的不是吗?”
曾氏依旧半晌没有言语,虽然她心里也是如向嵘这般想的,所以才在向咏枫和她说了山庄的事情之后,依旧按照前约,让向嵘带阮玉珠来给她相看。
她要亲自查看查看阮玉珠的品性。当然,珍珍也想亲眼看看阮玉珠。
只凭阮玉珠方才在花厅的言谈举止,她倒是也没什么意见,关键是珍珍竟十分满意。
她知道这件事太仓促,但她却不能再等了。
“我就是相信妹妹,所以才见她一面,就让人拿了那双玉璧出来。”曾氏缓缓地说道。
“姐姐尽管放心,阮玉珠就在你我姐妹的手中。”向嵘笑。
曾氏也笑了笑,“玉翡和周湘,我会找机会让他们相处。不过事情究竟如何,还要看两个孩子自己的意愿。便是不成,咱们另外挑好的给玉翡就是了。”
“玉翡的事情全凭姐姐成全。”
两人这么说着话,外面就有小丫头进来禀报,说是:“世子爷和二表姑娘回来了。”
看着阮玉翡跟在向咏枫身后,欢天喜地地进来,向嵘的面色就有些发黑。曾氏只诧异为什么阮玉珠没有一起,对阮玉翡倒是并没有生疑。
“姐姐跟外甥说说话,我带玉翡去看看素馨。”向嵘急忙起身。
小说《京城第一大龄剩女》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阮玉珠笑了笑。虽然阮玉翡来的有些不是时候,但她并不十分恼火。她这里很欢迎阮玉翡。
在阮玉珠对面坐下来,阮玉翡就开始四下打量,然后她就笑了。“这院子本来空着,是娘偶尔召集那些丫头媳妇说话的地方。现在腾出来给大姐姐住,倒也合适。”
“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阮玉珠心中好笑。褚锦绣费尽心机做了许多的表面文章,才刚刚转身,亲生女儿就来拆台了。“你娘还说是极好的院子,特意留出来给我的。”
阮玉翡顿时就噎了一下。
不过她来这里另有目的,这么说不过是想让阮玉珠心里堵一堵,没达到目的,她还准备有更厉害的手段。朝跟随的人招了招手,就有两个粗壮的婆子上前,将两大叠宣纸放在桌子上。
阮玉珠几乎能感觉到矮桌不堪重负,发出了低低的吱呀声。她问阮玉翡:“这是做什么?”
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阮玉珠,阮玉翡慢悠悠地开口:“大姐姐莫不是忘记了?方才在老太太那里,大姐姐可是答应了的,要替老太太抄经。”这么说着话,她就从袖中取出两卷佛经来。
“我跟大姐姐仔细说说……《金刚经》要五十份,《药师经》也要五十份,装订妥当了,端午的时候要拿去大相国寺供奉,给老太太做功德。这是大姐姐的份儿,我那份儿比大姐姐的还多呢!”
阮玉珠没有接阮玉翡手中的经卷。
她前世孤苦,也曾念经拜佛,求解脱。解脱虽然没有求到,但却读熟了许多经卷。《金刚经》和《药师经》她很熟悉,两部经卷加起来,约有一万来个字。
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要她抄写出五十份儿来,这是强人所难。
阮玉翡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地直接、霸道。只是以前她只敢将这种手段往下人们身上招呼。
“给老太太做功德,自然少不了大爷和三妹妹吧。”阮玉珠状若随意地问阮玉翡。
阮玉翡目露不悦,随即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你那弟弟可是老太太的宝贝疙瘩,哪里舍得让他抄书。况且,就他写的字,打量是能见人的!你还当他是当年那个小神童!”
“三妹妹自然有好东西,不用抄这些。”说到阮玉翠,阮玉翡的神情竟有些酸溜溜的,而且很不愿意多说。
阮玉珠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怕引起阮玉翡的怀疑,就没再继续深问,而是转换了话题。“二妹妹,你我多年没见,二妹妹变了许多。”
见阮玉珠态度和缓,阮玉翡就认为是阮玉珠知道了厉害,向她示弱讨好。阮玉翡不屑地笑了。
“八年了,当然变化不小,说是天翻地覆也不为过。我自然变了,大姐姐不是也变了吗?我叫你一声大姐姐,不过是你年纪实在比我大的缘故。我好心提点你一句,如今这侍郎府中,我才是嫡长女,而你……父亲抬举你,你可不要忘记你如今的身份!”
“真是这样吗?我看未必。”阮玉珠的语气淡淡的,“如果我真的不如二妹妹,安定侯府世子夫人的位子,怎么会选我,而不选二妹妹你!”
阮玉珠的话可谓一针见血,正戳在了阮玉翡的痛处,让她勃然作色。
“你……你不要脸。没下定,也没下聘,可能是父亲和母亲哄着你玩。你年纪大了,再嫁不出去,父亲和母亲脸上不好看。而且你耽误了不要紧,还延误了我和玉翠。”阮玉翡的声音越发尖利起来。
阮玉翡越是气恼,阮玉珠心中越是安定,虽然她并不是为了气阮玉翡。
“是不是哄我,我自然清楚。这些年我不在京城,二妹妹若能寻的好亲事,只怕早就嫁了。这谁耽误谁的,可难说。”
“你……”阮玉翡气的站起来,作势对阮玉珠伸出手。
阮玉珠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阮玉翡。
阮玉翡终归没敢动手,冷哼了两声,就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却还没忘了将两部经书扔下。
“这么些年,二姑娘还是小时候那脾气。姑娘何苦气她。”李嬷嬷就叹气。她的意思,还是要阮玉珠遇事忍耐,以平平顺顺地嫁出去最为重要。惹恼了阮玉翡,如果阮玉翡在她的婚事中作梗可怎么办。
“我不怕她作梗,只怕她什么都不做。”阮玉珠笑。
虽然有山庄中的一番安排,但她还是担心不能完全打消有心人要将她嫁给向咏枫念头。如果阮玉翡能够从中破坏,她的胜算就又多了几分。
这种事,自然是越保险越好。
阮玉翡刚才的表现,分明是早就知道了这桩亲事,并且非常嫉妒。她本就是嫉妒心特别重,见不得人比她好,何况向咏枫的家世和人才都是上上之选,对不知内情的人来说,这真是一桩金玉良缘。
阮玉翡知道这桩亲事的隐情吗?阮玉珠认为她并不知道。依着褚锦绣和阮玉翡母女的性格,两人肯定谈过这件事。褚锦绣不会将隐情告诉给阮玉翡,因为她知道女儿的性情。阮玉翡性子冲动,并不善于保守秘密。
而且,褚锦绣也并不知道所有的内情。
虽然是同谋,但是那件事,曾氏不会告诉褚锦绣。
阮玉珠不操心别的事,她只希望,今天经过她这一激,阮玉翡能更加上心,使出手段来,早早地将这桩亲事给搅黄了,才是天下大吉。
大丫头杜鹃却担心另外一件事。她捡起地下的经书,再看看桌上的纸张,替阮玉珠发愁。
“姑娘,这可怎么办?”杜鹃跟着阮玉珠,颇识得笔墨,只看这些纸张,就知道是项大工程。“姑娘要抄这些出来,这成天价也不用做别的了,岂不成了抄书匠了吗?”
“我什么时候答应她抄书了。”阮玉珠笑。
“姑娘是打算……”杜鹃不解。
阮玉珠摆摆手,“都放着吧,不必理会。”
这点儿小事她若应付不了,还怎么在侍郎府中立足。阮玉珠根本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眼下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是不会进京的,我要在这里陪着母亲。”阮玉珠的语气清冷而平淡,几乎没什么起伏,但是没人能够忽视她态度中的坚定。
张嬷嬷和郑嬷嬷面面相觑。
两人几乎将嘴皮子都磨破了,可这位大姑娘就是不为所动。
如果换了另外任何一个女孩子,听到那样一桩亲事,就算没有喜形于色,只怕此刻也早就点头跟她们进京了。
不过,她们是在阮家服侍多年的人,对阮玉珠的脾气多少有些了解。
当初小小的年纪就能做出那样的决定,且又耐得住这些年的山居岁月,即便是京中几次示意,这位大姑娘可从来没有服过软儿。
阮玉珠是说的出做的到的人。
可是两人来此就是为了接阮玉珠进京,身负重任,不能就此放弃。
张嬷嬷是阮老太太身边的红人,也曾经在年幼的阮玉珠跟前服侍过几天,自忖有些脸面,而且她这次来代表的是阮老太太,是真心为阮玉珠着想。
“沈……夫人过世已经六个年头。大姑娘一片孝心,这些年也都足够了。大姑娘今年已经十八岁,别说老太太惦记,就是沈夫人泉下,也盼着大姑娘能早些有个好人家。她知道这门亲事,肯定也是愿意的。”
阮玉珠漆黑的眸子微转,瞄了张嬷嬷一眼。
她的母亲沈氏是阮梦枚的原配嫡妻,如今在张嬷嬷口中,那一声夫人叫的却分明有些勉强。
而这还是在她的面前。
张嬷嬷是乖觉的人,就察觉到了阮玉珠的不悦。她知道阮玉珠的心结,也知道当年的那一段恩怨。
张嬷嬷讪讪地笑,不说话了。
当年的事她并没有参与,但在阮玉珠清冷的目光下却莫名地有些心虚。
郑嬷嬷见张嬷嬷劝不动阮玉珠,忙不迭地接上了话茬。
“大姑娘是聪明的人。这些年,太太着实惦记着大姑娘,这次做主要接大姑娘回去。大姑娘自己不肯回去,将亲人当做仇人。太太不与大姑娘计较。如今这桩亲事打着灯笼也难寻,是太太千方百计为大姑娘寻来的。”
郑嬷嬷话中带话,显摆心机,还故意地顿了顿,似乎怕说的快了,阮玉珠来不及思忖透她话中的意思。
就是这样,郑嬷嬷还担心阮玉珠不能领情,又添了两句。
“这样好的亲事太太不说给二姑娘,也不说给三姑娘,就说给了大姑娘。……大姑娘可不能辜负太太的一片慈心啊。”
听到这一句话,阮玉珠几乎想要笑出声。
阮玉翡和阮玉翠都是褚锦绣亲生的,且正值妙龄。有这样打着灯笼也难寻的亲事,褚锦绣不说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反而说给她。
褚锦绣是圣人吗?
绝对不是。
阮玉珠不理会郑嬷嬷,只问张嬷嬷:“这说的太太是哪一家的太太?”
张嬷嬷见阮玉珠明知故问,就知道不好。
“自然是……咱们家的太太。”张嬷嬷陪笑答话,却回避了阮玉珠的眼神,话中也留了心眼儿。
阮玉珠冷笑:“父亲什么时候续娶了太太,我竟不知道?”
这一回,张嬷嬷可就不敢答话了。
阮玉珠从来没有承认过褚锦绣继室的地位,这在阮家并不是什么秘密。
她不说,郑嬷嬷却不能不开口。
郑嬷嬷也不能忍,她可是褚氏的心腹。
“大姑娘何苦这样!太太并没有对不住大姑娘的地方。这些年大姑娘住在山上,是太太时时记挂着给大姑娘送东送西,还操心大姑娘的终身大事。大姑娘不敬太太,辜负了太太的好心,说到底,是对老爷不孝顺。”
“我当说的是谁,原来是褚姨娘!”阮玉珠冷笑着打断郑嬷嬷的话,“你倒是和你那主子是一挂,惯会扯虎皮拉大旗。”
说到这里,阮玉珠又冷笑起来。
“褚锦绣是什么东西?她不过是我母亲用银子买回来的,和个物件不差什么,也配与我说什么孝顺不孝顺。”
自己主子最见不得光的往事被阮玉珠毫不留情地揭了出来,郑嬷嬷的脸立刻涨的通红,她张着嘴想要分辨。
阮玉珠已经一口啐在了她的脸上。
“滚出去!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叫嚣!”阮玉珠的语音并不高,但满满都是轻蔑和鄙视。
郑嬷嬷的脸色涨的有些发黑了。
她这些年被褚锦绣抬举,在府里几乎人人逢迎,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落了面子,如果传开去,以后也是一桩笑柄。
而且丢脸的还不止是她。
阮玉珠没兴趣给她没脸,阮玉珠打的是褚锦绣的脸。
这老货也有今天,可是落在她的眼里了!张嬷嬷将郑嬷嬷的窘态都看在眼里,心中就有些快意。
心中快活,张嬷嬷面上却不肯显露出来,还忙起身打圆场。她先推了郑嬷嬷出去,然后走回来,到阮玉珠跟前陪着小心。
这位姑娘小时候的脾气她可记得,如今不仅丝毫没弱势,还更加厉害了。
张嬷嬷陪着笑,也不敢在阮玉珠跟前坐了。
阮玉珠只做没有看见,端了丫头送进来的香茶慢慢呷着。
觑着阮玉珠的脸色略有缓和,张嬷嬷才敢再次开口。
“姑娘小时候,我老婆子也服侍过姑娘几天。今天,老婆子斗胆子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姑娘不为自己想,也为九泉之下的夫人想想。姑娘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山庄,就这样一辈子不成?就算是别人不心疼,夫人难道不心疼?姑娘这样,夫人地下难安。老婆子再说句实在的话,这桩亲事,实在是天赐良缘……”
安定侯府在京城的勋贵中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而安定侯府世子向咏枫更是才貌双全,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东床的上上之选。
虽然她也奇怪,褚锦绣放着两个亲生的女儿不管,却偏偏将这门亲事说给了阮玉珠!
阮玉珠看了一眼张嬷嬷,竟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可怜当年她也曾经这么想,却终归被劝转了念头,认为褚锦绣良心发现,认为是她的父亲和祖母终究还是惦念她的。而这桩亲事就是他们心中愧疚,为了补偿她!
可结果呢?
她用她年仅二十二岁的生命证明了她错的有多离谱。
褚锦绣根本就是没安好心。
阮玉珠微微合上眼睛,脑海中一幕幕场景闪过,那是她十八岁下山进京到二十二岁香消玉殒的所有经历,似幻似真。
她跟随来接她的阮梦枚和褚锦绣回到了京城,短暂的天伦团聚,众星捧月,然后就是十里红妆,风光出嫁。
嫁入安定侯府,她对未来的生活满是甜美的憧憬,即便面对丈夫娇美的侍妾,她依旧是自信的。可是很快,她的美梦就破灭了。宠妾灭妻,丈夫不必说,本应该感同身受、支持她的婆婆竟然也……
锦绣堆中,水深火热。
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是阴谋。褚锦绣与自己的表姐做了交易,两人各取所需,她是注定被牺牲的棋子。
阮玉珠希望那些单纯是她的梦境。然而这几天她刻意探究,最终不得不相信,一切都不是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老天看她太无辜,太可怜,让她重活了过来。
她十八岁,还没有下山,没有答应嫁进安定侯府,日子过的清苦,却也安宁,心中有怨,也有希望。
比起那段只有绝望的日子,这实在是太好了。
张嬷嬷觑着阮玉珠的脸色,半晌才敢轻轻出声提醒:“姑娘……”
阮玉珠回过神来,张嬷嬷这是在等她的答复。
“要我回去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四月六日,阮大人和褚锦绣必须来山庄。他们来,事情可以商量。他们不来,……以后就再不必提接我进京的话。”
四月六日,过期不候。
那一天,正是沈氏的祭日,也是改变她命运的一天。
她的父亲阮梦枚按她的要求亲自来接她,并对她说了许多安抚的话,打动了她渴望亲情的心。
然而她答应回京却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那一天,她遇到了他。
如果可以,她宁愿此生再也不与他相见,但是……
阮玉珠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张嬷嬷和郑嬷嬷带着人怏怏地离去。
回到内室,服侍阮玉珠的几个人都是喜忧参半。
李嬷嬷年纪最老,经见过世事。她认为张嬷嬷和郑嬷嬷说的未必全是实话,然而婚事却肯定是真的。
安定侯府,世子向咏枫,这些也做不了假。
“……这样的家世、人品,就算是夫人还在,为姑娘尽力谋划,这也是上上签。依我看,未必是褚氏好心,只怕还是老太太和老爷心里惦记着姑娘,为姑娘做的安排。”
当年阮玉珠陪着沈氏留在山庄,身边服侍的人本就不多,这些年又各种缘由散了一些,如今阮玉珠身边贴身服侍的,就只有一个奶嬷嬷并四个丫头。
大浪淘沙。人虽不多,却个个忠心,与阮玉珠极为亲厚。
作为奶嬷嬷,别人不能说的话,李嬷嬷是能说的。
“……那些话虽未必中听,但有一句却说的没错。姑娘十八了,不能这样继续留在这里,误了青春……”其实她早就在为这件事情发愁,甚至提出要进京找阮老太太,不过都被阮玉珠拦了下来。
阮玉珠也就这样成了老姑娘。
李嬷嬷和四个大丫头商量,都认为阮梦枚虽对不住沈氏,但对阮玉珠这个亲生女儿不会完全绝情。而且现在阮梦枚的官做的越发大了,当朝三品,脸面和名声都是要紧的。
阮玉珠这个年纪还不成亲,侍郎府和阮梦枚的脸上都不好看。
所以,京城里头肯定是真心为阮玉珠操办这桩亲事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老爷应该是觉得亏欠了姑娘,所以想着要补偿。……就是夫人泉下有知,也希望姑娘早些有个好归宿……”
阮玉珠轻叹。沈氏的意见她没法子去问,但是她的奶嬷嬷显然是心动了,很心悦这门亲事。
这怪不得奶嬷嬷,当初她的想法也差不多,认为这门亲事必定是阮梦枚做主。
以阮梦枚如今的地位,嫡长女嫁进侯府做世子夫人,不算高攀。
那个时候的她还是太天真。
如今,她已经无法知道,阮梦枚事先对这门亲事的真相了解多少。但是在她婚后苦熬的时候向阮梦枚哭诉,阮梦枚却斥责她不够贤淑。
所以,对于李嬷嬷的不会绝情和弥补论,阮玉珠只缓缓地说道:“……若真如嬷嬷所说,当初母亲和我就不会被留在这里,母亲也不会死。”
如果当年她能够明白这一点该多好。
说到沈氏的死,李嬷嬷顿时就沉默下来。
半晌,李嬷嬷才又开口:“依着姑娘的意思,是真的不肯应这门亲事,也不进京了?”
阮玉珠知道李嬷嬷的心思。
“嬷嬷放心,我会进京的。”
阮玉珠只说进京,却并没有提及亲事。然而在李嬷嬷听来,阮玉珠这样说,是认可了亲事。
李嬷嬷又是高兴,又是发愁。
“姑娘今天该给郑家的留些脸面,不知道她回去怎么说,这万一要是……”
阮玉珠打断李嬷嬷的话:“不会有万一的。嬷嬷只管放心,老爷一定会来。”
阮玉珠非常笃定,是因为她知道,褚锦绣已经跟曾氏商量定了,安定侯世子夫人的位子非她莫属。而且,她们已经不能再等。
她现在对阮梦枚和褚锦绣非常重要。
不过是让他们来接她,区区小事,他们一定会照办。
前世,她也是不肯跟张嬷嬷和郑嬷嬷进京,就是阮梦枚和褚锦绣亲自来接的她。
今生,她明确提出了要求,这两个人更会来。他们不仅会来接她,还会尽量满足她提出的任何条件。
“姑娘打算提什么条件?”李嬷嬷立刻问道。
“到时候嬷嬷就知道了。”阮玉珠不肯说,她怕吓到了李嬷嬷。
李嬷嬷叹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当然知道阮玉珠是个极为有主意的。“这山上的日子,本就不该是姑娘过的。不论怎样,姑娘一定要往前看。”
阮玉珠点头,表示听进了奶嬷嬷的劝说。
山庄的日子寂寞清冷,阮玉珠虽安之若素,却从不曾心如止水。于阮家,她想要为沈氏正名。于向家,她想要的是……
安定侯府中被磋磨了几年,她强撑着一口气,当面揭开侯府最不为人知的秘密。看着仇人跌落尘埃,血染阶前,她是嘴角含笑闭上眼睛的。然而,她并不快乐。
她想要的东西,一直都没有得到。
“若母亲还活着,她最希望我过怎样的生活?”阮玉珠问李嬷嬷。
无需李嬷嬷回答,阮玉珠自己就知道答案。
沈氏最希望的,是她过的幸福快乐。
所以,她会按照自己的心意,快乐地活着。
然而这显然并不容易。她要快乐地活着,有些人势必会不快乐。
她要为沈氏讨回公道,她还决不能嫁进安定侯府。
这两件事,阮梦枚和褚锦绣都不会答应。
可那又能怎么样!他们不会放过她,她难道就肯放过他们?凭什么要用她的痛苦来换他们的顺遂安乐?她就是要自己幸福快乐地活,同时让那些算计她的人不顺当,不快乐。
四月初五,夕阳西下,夜色渐浓。
阮玉珠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打量着炕下站着的几个人。
“都准备好了吗?”阮玉珠问李嬷嬷。
李嬷嬷忙点头,一切都按阮玉珠的吩咐安排好了。
“姑娘……”李嬷嬷忠心地执行了阮玉珠的命令,但却很不安心。
“嬷嬷放心吧,我自有道理。”阮玉珠安抚地说道。
阮玉珠历来是大家的主心骨。就在这几天,李嬷嬷亲眼看着阮玉珠言谈行事越发有章法,不像是未经世事的闺阁女子,倒越来越像沈家老主人杀伐决断的样子,让她不由得不信服。
丫头们给阮玉珠铺设被褥,将被褥熏的香香暖暖,又放了个汤婆子在阮玉珠的脚底,让阮玉珠踩着。
虽早就入春,然而山中的夜里还是凉的,而阮玉珠素来最是畏寒。
今天轮到杜鹃上夜,她的铺盖就摆在阮玉珠的脚边。
主仆两人熄灯卧了,一时都并没有睡着。
“姑娘,京城里……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呐……”杜鹃为阮玉珠掩了掩被角,喃喃地道,声音柔和而低沉。
杜鹃也在憧憬着京城中的生活,应该也很憧憬随着她嫁入安定侯府后的日子吧。
窗外挂着一弯月牙,星子璀璨。阮玉珠合上双眼,按住起伏的心绪。
这些年,她的身边就只有这么几个人。李嬷嬷自不必说,她与这四个丫头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早将她们当做了自己的亲人一般。
她厌恨褚锦绣,与阮梦枚、阮老太太置气,苦了自己,也苦了身边的人。
前世的她之所以很快答应进京,未尝没有为身边人考虑的因素在内。
奶嬷嬷老了,得有个好环境养老。服侍她的这几个丫头年纪渐长,也该见识见识世间繁华,有个出路。
“京城什么样子,咱们很快就会看到。……以后姑娘带你们过好日子。”阮玉珠微微睁开眼,仿佛承诺一般。
外间,喜鹊、百灵和夏堇还在围着灯烛做针线。她们听见了屋里的说话声,相互看看,都无声地笑了。
李嬷嬷也很快就知道了阮玉珠的话,顿时眉开眼笑,放下心来。
阮玉珠终于想开了。
转天清晨,山中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不知道老爷有没有动身……”
李嬷嬷担心阮梦枚会因为天气的缘故改变行程,更担心夜长梦多。这么好的亲事,万一褚锦绣突然之间变了卦,那就坑了阮玉珠。
阮玉珠擦拭着沈氏的灵牌,不为所动。
这点雨,拦不住阮梦枚。她的亲事,关系到阮梦枚的前途。
而这场雨,还会为山庄带来意想不到的客人。
巳末时分,庄门上终于有人来禀报。
阮梦枚和褚锦绣来了。
阮玉珠穿戴好了,就在小佛堂等着阮梦枚。
小佛堂里安放有沈氏的灵牌。
“姑娘,夫人的意思,她不需要姑娘为她讨什么公道。她这一辈子,她认了。她只有一个念想,就是你和大爷都好好的。”李嬷嬷小声地劝阮玉珠。
沈氏的要求几乎是卑微的,然而即便是这样卑微的愿望,也并没有实现。
就算是她不要讨公道,阮梦枚和褚锦绣也不会善待她。
所以,阮玉珠再次告诉李嬷嬷安心:“我自有主张。”
阮梦枚很不高兴。
他一路上山,以为可以看到阮玉珠在门口迎接,然而并没有。阮玉珠不仅没来迎他,还让他去小佛堂见她。
“成何体统!”阮侍郎沉下脸来。
褚锦绣在阮梦枚身后下车,一双眼珠转了转,就看明白了当前的情势。她没有着急上前,等到阮梦枚发火,她才走过去赔笑。
“老爷莫生气,大姑娘毕竟年纪还小,这些年又不肯回到咱们身边……”褚锦绣劝慰阮梦枚。
阮玉珠十八岁,虽未出阁,年纪可着实不算小了。褚锦绣这两句话貌似是在为阮玉珠解释,其实不过是说阮玉珠年纪老大不小了,没人管教,无法无天,不懂规矩罢了。
阮梦枚的脸色越发阴沉。他今天亲自来接阮玉珠,未尝没有一份父女之情。褚锦绣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让他仿佛迎面被泼了一盆冷水,心中更加不自在,就冷哼了一声。
褚锦绣似乎是发觉自己的话没起什么作用,忙又换了个角度解劝:“大姑娘自小受宠,这……或许是跟老爷撒娇呢!”
这样的话,自然也不能让阮梦枚释怀,只会让他越发觉得阮玉珠不懂事。
褚锦绣见好就收,忙又压低了声音:“老爷既然来了,早些将玉珠接回去,有多少话不能说,倒不必就在这里计较,也不好看的。”
这句确是正理,阮梦枚点头。
庄门的一段小插曲,阮梦枚对与阮玉珠的见面有了些心理准备。但走进小佛堂,他还是大吃了一惊。
说是小佛堂,却分明布置成了灵堂的样子。香案前站的女子亭亭玉立,依稀还有些幼年时的模样,却是一身朴素。
“玉珠,你这……”阮梦枚不由得喝了一声。
褚锦绣也变了脸色。她预料到阮玉珠不会很好说话,但还是没有想到,阮玉珠会摆出这样的排场来。
香案上供奉的是沈氏的灵牌,屋内铺陈,这分明是沈氏的灵堂。
褚锦绣下意识地往阮梦枚身边靠了靠,这才觉得心中安定了一些。
阮玉珠站在香案边,已经将阮梦枚和褚锦绣的神色都看在了眼睛里。这两人几年来飞黄腾达、顺风顺水,只怕早将沈氏忘在脑后了。不过,突然面对沈氏的灵牌,他们还是……心虚了。
这正是她想要的。
片刻的沉默,阮梦枚定了定神,语带斥责地道:“玉珠,你这是做什么?”
阮玉珠的目光清冷,心中暗笑阮梦枚明知故问。她在做什么不是很明显吗?
“老爷难道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阮玉珠的心还是一痛。
“今天是母亲的祭日。”阮玉珠缓缓地说道。
六年前的今天,沈氏魂归地府。
阮梦枚哦了一声,眼中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八年的时光,他已经不太会面对这个女儿,尤其是在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场合。
看到阮玉珠,他不能不想到沈氏,以及那些过往。
阮梦枚要掩饰自己的尴尬,下意识地往旁边迈了一步。
褚锦绣不能再装哑巴,没人比她更清楚,阮梦枚的耳根子其实有些软。
“玉珠,你父亲亲自来接你,你就是这样迎接的?这可是为人子女的道理?你眼中就没有父亲?”
阮梦枚暗暗点头,抬眼看向阮玉珠。
“老爷与母亲是结发夫妻。母亲过世整整六年,父亲可曾来看过一次?”阮玉珠看着阮梦枚,“我这样的安排,才是做人子女的礼数。”
阮梦枚沉吟:“玉珠,你不要任性。这么多年,你还没有想明白?你知道你母亲她……,你母亲做的事,还要我再说一遍?由着她在这里,没有撵她回家,已经是念着旧情,也是太太大度。”
阮玉珠不以为然:“老爷做了这许多年的官,什么事情没见过。不说母亲素来为人,当年的事情只凭贱婢一面之词,就定了母亲的罪?母亲含冤而死……”
阮梦枚不等阮玉珠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玉珠,你究竟要怎样?”
显然,阮梦枚不愿意重提旧事。
褚锦绣自然更不愿意。即便她如今非常笃定,就算是沈氏复生也撼动不了她的地位,然而那一段往事,却实在是她人生中的污点。
雨淅淅沥沥地还在下,四个骑马的锦衣少年出现在山庄的大门外。
“沾衣不湿杏花雨……”黄衫少年跳下马,从怀中抽出一柄洒金川扇来打开,笑着吟了一句,仪态极为潇洒。
青衫少年和紫衫少年都默默地别过脸去。
蓝衫少年却盯了黄衫少年一眼,冷冷地道:“小猪,下雨天打扇,这里可没女人看你骚包。”
青衫少年和紫衫少年立刻垂下头。
黄衫少年也是一噎,随即却又摇着扇子道:“不然,不然。小山,你难道不知道这‘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
“要见山鬼,一会不要真的见鬼。”向嵘冷冷打断刘豚掉书袋。
刘豚又是一噎,不由得白了向嵘一眼:“真是相看两相厌,唯有你向小山。我遮雨,我遮雨还不行。”
这么说着,就将扇子举到头顶,做挡雨状。
向嵘嘴角抽了抽,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
“就是这里了。”青衫少年看着面前的山庄说道,“索性就这一个庄子,应该没错。”
而且,庄门外照壁下停了马车,虽然不见有仆人在侧,但他们却不会看错马车上的标志。也好在这庄门外没人,估计是都往庄子里避雨偷闲去了。
四个少年凑在一处,低声嘀咕了起来。
紫衫少年一脸的不情愿。向嵘依旧冷着脸,无可无不可。刘豚却眉眼含笑,对青衫少年的提议连连称好,催着大家伙快走,一副要去看好戏的模样。
少年们就不声张,拉着马沿着粉墙往庄后绕去。
山庄并不大,几个人很快绕到庄后。
“用阿黄,用阿黄……”少年们随意放开自己的马,七手八脚地将紫衫少年的黄骠马牵到墙下,一个个以马做梯子,翻进墙去。
紫衫少年还好,青衫少年和被称作小猪的少年动作就有些笨拙,青衫少年的袍子还差一点儿挂破了。
向嵘殿后,懒懒地看着其他三个翻过墙去。他冷着脸又往不远处的角门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一面在伙伴的催促下,只在马镫上轻轻踩了一脚,下一刻就利落地落在了院墙内。
刘豚和青衫少年立刻叫好,脸上更是刻意做出的夸张的赞叹。
向嵘冷脸,对两个损友刻意的马屁行为视而不见。
紫衫少年紧张地左右张望,面上愁容更甚:“……会被发现的……”
好在,并没人发现他们。
他们落脚处旁边有两间柴房,正好挡住了几个人的身影。即便没有这柴房,似乎也无需担心被发现。
这山庄的后院除了柴房,就是规规整整的几块菜地,远处是几株老树。触目所及,菜地显然有人精心打理,然而现在却一个人影也没。远处被老树遮掩的所在,隐隐似乎有人声。
向嵘目光微扫,又在角门处略顿了顿,依旧什么都没有说。他和刘豚站在一处,一个冷着脸,一个笑眯眯,只看青衫少年和紫衫少年要如何。
青衫少年蹑手蹑脚地,就率先要往人声处去。
“表哥,这、这不好吧。”紫衫少年拉住青衫少年。
“有什么不好。”青衫少年却说道,“若舅母给你说的是京中哪一个女子,咱们自然无需这般,无论是谁,模样性情都在我心里头了。就是阮家另外两个姑娘,咱们也不是没见过的。这一个不同。你姨母说的天花乱坠,可是咱们哪里知道这阮玉珠是圆是扁。兄弟们能真让你盲婚哑嫁?要是娶回去是个母夜叉,你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说完这些,周湘又责备紫衫少年:“咱们可都是为了你,才蹚这趟浑水。冒着雨跑这远的路,事到临头你打起退堂鼓来,对得起哪个!”
紫衫少年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小七说的好听,还不是他好奇新娘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把咱们都拉了来。”刘豚用胳膊肘撞了向嵘一下,掩面笑道。
向嵘懒懒地看了刘豚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
“好像你和小七的目的不一样似的。”冷冷的语气,嘲讽意味依旧十足。
“我……我自然和小七不一样。”刘豚一本正经地辩解,突然眼珠子一转,“只顾说我,你又为什么来?”
向嵘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搭理刘豚。
刘豚自觉扳回一城,笑的一双狭长的狐狸眼都眯成了缝。
周湘听见刘豚和向嵘说他,全当没有听见,只招呼两人快些跟上,赶着去看阮家的大姑娘。
很快,四人就到了老树后。
老树所遮蔽的处所,正是小佛堂。
小佛堂内
褚锦绣目光闪动。阮梦枚脸上一红一白,压抑着怒气看阮玉珠。
阮玉珠的嘴角露出笑意。
阮梦枚问她究竟想怎样,这话难道不是该她问他们吗。
显然,阮梦枚根本就不想提沈氏的旧案,也不会给她机会对质,除非她能够拿出不可辩驳的证据出来。
事情发生时她才十岁,之后就困在山庄,又怎能拿出什么证据来。即便将来她拿到了证据,要给沈氏翻案也是千难万难。
但是,今天她无论如何得先为沈氏和自己讨些利息回来。
“既然来了,母亲的灵位在此,她还受得起你们一个头。”阮玉珠清晰地说道。
阮梦枚和褚锦绣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阮玉珠竟然让他们给沈氏的灵位磕头!
“玉珠,你也闹的够了。时辰不早,快些去收拾了,咱们一起归家。”阮梦枚拿出父亲的架势来,对阮玉珠吩咐。
“你们磕了头,我再跟你们回去也不晚。”阮玉珠毫不动摇。
阮梦枚皱眉:“我和太太为你寻了门好亲事,你不要不识好歹。”这一会的工夫,他就很狡猾地绕开沈氏,将话题转到了阮玉珠的亲事上。
褚锦绣也不失时机地开口:“玉珠啊,家里一应都为你安排好了。院子是最好的院子,一应吃穿用度,也都是最好的。你回家去,想要什么,想用什么,尽管开口,你父亲和我总会为你寻来。”
这是在用京中侍郎府的富贵引诱阮玉珠。
阮梦枚满意地点头。
阮玉珠微微挑眉。
“你们给母亲的灵牌磕头,我就跟你们回去。否则,我宁愿老死在这山中。你们是知道我的,出言无悔,说到做到。”阮玉珠的话掷地有声。
阮梦枚大怒:“我和太太悉心为你安排,你竟拿自己的终身当做要挟?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玉珠,你小时候虽然任性,可却不是这般不通情理!”
阮梦枚不敢认她这个女儿了。
“说到情理……”阮玉珠好整以暇,“……当年父亲家贫,祖母病重几次,若非母亲资助,又精心服侍祖母,祖母可能活不到今天,老爷又哪里有心思,有机会金榜题名……”
阮梦枚的脸就黑了。
阮梦枚祖籍淮安。父亲在他幼年时就亡故了,只留下阮老太太和他,母子二人相依为命。阮老太太太理家,阮梦枚一心苦读。
阮梦枚是个读书的种子,少年就考中了秀才。
可惜阮家家底单薄,母子两个不事生产,又不善经营。阮梦枚考中秀才之后,家底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只能四处坐馆,将将够母子两人的生计。
屋漏偏逢连夜雨,阮老太太病了。
为了给阮老太太治病,阮梦枚不仅耗尽了家底,还欠下了几笔不小的债款。可阮老太太的病不仅没好转,反而愈加严重,渐渐露出下世的光景来。
要救阮老太太的命,需要名医,还有大量的银钱。
阮梦枚无奈,只能放弃举业,到当地有名的富商沈家中求职,哪怕是签一张卖身契,也要救回母亲的性命。
而沈氏月娘,正是沈家唯一的女儿。
落魄的俊朗书生和美貌富家的小姐,巧合也好,有心也好,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沈家耗费巨资,请名医为阮老太太治好了病。阮梦枚不仅不需要投身商贾,连馆都无需再坐,还有了自己的书斋可以一心一意地攻读。
阮梦枚考中举人,衣锦还乡,迎娶沈氏月娘。
沈家得此乘龙快婿,且小两口情投意合,便不惜银钱为女儿置办嫁妆。阮梦枚娶了沈氏,后顾无忧,春风得意,转年进京参加会试,金榜题名,得了两榜进士出身。
阮梦枚在朝中并没有亲戚故旧,然而有充足的银钱打点结交,很快就外放重地为官,顺顺当当地步入仕途。
可以说,没有沈氏,就没有今天的阮侍郎。阮梦枚与沈氏结亲,至今还是淮安人口中的一段佳话。
说沈氏是阮家的恩人并不为过,她还为阮梦枚生下一儿一女。
“至于褚姨娘……”阮玉珠扫了一眼褚锦绣,“她本就是母亲买回来的婢子,给母亲磕头天经地义!”
就算褚锦绣不是沈氏买进门的,而是正大光明被阮梦枚娶回来的填房,按照礼法,褚锦绣在沈氏面前也要执妾室的礼,在沈氏的祭日磕个头,完全是她的本分。
可阮玉珠偏又重新提起褚锦绣是沈氏买进门这件事。
褚锦绣暗暗咬牙,飞快地左右看了看。除了心腹几个,倒是没人跟进来。她这脸算是没有丢在众人面前,否则今天回去,这个主母就有些难做了。
没有外人在,褚锦绣就叫了一声老爷,低低的哭泣起来,似乎有无尽的委屈和耻辱。
这个时候,褚锦绣自然万万想不到,小佛堂后,隔墙有耳。
阮梦枚本也讪讪地,见褚锦绣哭了,更加恼怒。
“玉珠,你太不像话!你眼睛里可还有我这个父亲,可还要做阮家的女儿?还不快些过来给太太赔礼!”
阮玉珠对阮梦枚的回应,是从袖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剪刀来。
“你要做什么?”阮梦枚和褚锦绣都惊的退了一步。
“你们无情无义,我跟你们回去做什么?”阮玉珠抬手让满头乌发垂了下来,“铰了头发,这辈子就在山中陪着我那可怜的母亲。”
阮玉珠要断发明志。
“不……”
小佛堂内外的人都大惊失色。
阮玉珠以断发为威胁,一定要阮梦枚和褚锦绣给沈氏的灵牌磕头。
阮梦枚和褚锦绣又惊又怒。阮梦枚明白了阮玉珠的意图,几乎想也不用想,也顾不上再去安慰褚锦绣,忙伸出手去阻拦阮玉珠。
“玉珠,万万不可……”
他阮梦枚如今是吏部侍郎,堂堂的三品朝廷命官,正在仕途上升的关键时期,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时候,他家里绝对不能出丑闻。
阮玉珠停了手,但却没有放下剪刀,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阮梦枚,仿若深潭。
阮梦枚心中踌躇,转眼看褚锦绣。
褚锦绣此刻也不哭了。
两人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阮玉珠的脾气,铰头发这种事,阮玉珠绝对做的出来。而如果阮玉珠今天铰了头发,那么安定侯府的婚事肯定就不成了。
褚锦绣将无法向曾氏交代,数年的谋划将落空,或许还会有御史闻风而动,那个时候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看见阮梦枚和褚锦绣踌躇,阮玉珠的嘴角漾起一丝不易被人觉察的微笑。
她赌对了。
天时、地利、人和。
沈氏的祭日,面对沈氏的灵牌,阮梦枚一定会心虚。安定侯府的亲事,需要她心甘情愿地嫁过去。
不管心里怎么想,阮梦枚和褚锦绣都得磕这个头。
阮梦枚和褚锦绣正在商量。
“太太……”阮梦枚看着褚锦绣,面露为难之色。
褚锦绣脸上神色数变,最后凝成一片委屈和哀伤。
“老爷,玉珠这个脾气,只冤屈了我这一片痴心!罢了,只是平时我不少为姐姐烧香、磕头,玉珠都不知道。今天,就当着玉珠的面也是无妨。”褚锦绣这样说着,终于还是又落下泪来。
这屈辱的泪水,却不是假的。
褚锦绣继续抽泣:“我是无妨,只是老爷……”
褚锦绣可怜楚楚地向阮梦枚表示,她可以委屈自己,在沈氏的灵牌前磕头,但是阮梦枚却不能。
“老爷堂堂三品,且夫为天,妻为地。如果玉珠坚持,我就替老爷磕了头吧。”
即便是自己受了委屈,还在处处为他着想,真真是贤淑。阮梦枚又怎么会不感念她,同时越发恼恨阮玉珠呢!
果然,阮梦枚看褚锦绣的眼神越发怜惜,而看阮玉珠的眼神则越发的不善。褚锦绣捏着手帕擦拭眼泪,一面飞快地撩起眼皮扫了阮玉珠一眼。
阮玉珠没有看褚锦绣,她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阮梦枚和褚锦绣之间发生了什么。
褚锦绣垂下眼皮,再次暗暗咬牙。
商人之女的沈氏败在她的手下,阮玉珠也会是一样。看阮玉珠此刻的模样,根本就看不出她的手段,更别说与她斗法了。
阮玉珠终究不是她的对手。她现在忍辱吃了这个亏,不仅在阮梦枚那里讨了好,还能将阮玉珠带回家去。
等回到京城,凭借她的手段,完全能够哄的阮玉珠高高兴兴地嫁进安定侯府。
不过是给块木头牌子磕个头罢了。当年她屈居沈氏之下,比这更卑微的事情不知道做了多少。如今是因为侍郎夫人做的久了,且对方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丫头,她才会如此委屈吧。
为了她的女儿,为了将来。
褚锦绣暗暗运气,脸上越发的委屈和哀伤,一面就走上前去,要给沈氏的灵牌磕头。
“一起吧。”阮梦枚突然说道。
“老爷?”褚锦绣吃惊地看着阮梦枚。
阮梦枚看了阮玉珠一眼。
褚锦绣自说自话,要替他磕头。可阮玉珠却并没有答应。褚锦绣是褚锦绣,他是他。阮玉珠是不会同意褚锦绣代替他的。
或者毕竟是父女的缘故,阮梦枚猜对了阮玉珠的心思。
而且,就算是嘴上不承认,但是在心里头,阮梦枚未尝没有被阮玉珠的话触动。
他终究是……,哎,就在沈氏的灵牌前磕一个头,只能算他重情。
“玉珠,准备香了吗?”阮梦枚问阮玉珠。
“准备了。”阮玉珠这才放下了剪刀,回身从香案上取了香递给阮梦枚。
褚锦绣也跟着伸出手,阮玉珠却没理会她,又走回到香案边站了。褚锦绣满脸尴尬,伸出去的手一时缩不回来。
阮梦枚点燃手中的三炷香,在灵牌前拜了拜,又低头默默地不知道祈祷了什么,然后将香插入香炉中,这才在灵前的蒲团上跪了下来。
褚锦绣说要替阮梦枚磕头,可如今看阮梦枚虔诚庄严的样子,一颗心仿佛都泡在了陈年老醋中,头发梢都浸满了酸味儿,却不得不随着阮梦枚一同跪了。
阮梦枚在沈氏灵前一丝不苟地磕了头,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来,目光又落在阮玉珠的脸上。
阮玉珠没说话,看着褚锦绣。
褚锦绣磕了一个头,正要起身,见阮玉珠和阮梦枚同时看过来,心中一凛,咬牙又俯下身去,多磕了两个头。
“父亲。”阮玉珠叫了一声。
阮梦枚答应了。父女两人见面,这是阮玉珠第一次喊他父亲。这一声父亲,可是久违了。
褚锦绣低着头,从地上站起身。
“玉珠,赶紧收拾了,跟我们回家去吧。”阮梦枚说道。
“我要带着母亲的灵牌。”
“好。”阮梦枚没怎么犹豫,就点了头。
“请父亲到正厅稍坐。”阮玉珠的目光似乎无意地往小佛堂后扫了一眼,一面说道。
这就是答应了。
阮梦枚松了一口气。
等阮梦枚和褚锦绣带着人走了,阮玉珠轻手轻脚地转到香案后面。
山居简陋,这小佛堂原本是夏季乘凉的敞厅,是沈氏和阮玉珠住进来之后,让人改成了佛堂。因此,佛堂四壁单薄,住不得人。而佛堂后壁还保留了原来的卷棚围廊,用做消夏看景。
四个少年此刻正在卷棚内避雨。他们看不见佛堂内的情景,却将阮玉珠和阮侍郎、褚锦绣几个人的话一字不漏都听在了耳朵里。
几个人本是存心来偷看阮玉珠的,如今人虽还没看到,却将阮家更为隐秘的秘辛听了满耳朵,真真是意料之外。就是不怕天不怕地的这一干少年人,也都吃惊不小,面面相觑。
阮侍郎的家底,这几个人心中颇为有数。
阮家并非大族,然而据说很有些家底。阮梦枚两榜进士出身,有才名且官声不错。至于阮侍郎能够官居三品,且是在炙手可热的吏部,还多亏有一个好岳家。
这个岳家,自然是褚氏的娘家。
褚锦绣的父亲褚乔,字少儒,也是两榜进士出身,曾经任太子少师,经历过一番沉浮后重新起复,如今是左副都御史,受皇命巡抚陕西。
至于阮家本来贫穷,受发妻沈氏资助才发迹,褚氏更是被沈氏买进阮府的,这些事,几个少年还是第一次听闻。
那个少女言之凿凿,难道确有其事?
四个少年默默地交换着视线,随即其他三人的目光都落在紫衫少年的身上。
紫衫少年摇头,虽然他母亲与褚氏是表姐妹,且平日走的非常近,可这些事他也是第一次听说,现在正一头雾水。
三人却并不放过他。以他家和阮家的关系,如今又要结亲,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紫衫少年无奈,不过是些内宅琐事,他平时并不在这个上头用心,现在拼命回想,也只能想到些细枝末节。
阮侍郎在褚氏之前,应该是有女人的。阮玉宝就是那个女人所生,这个最近才冒出来的阮玉珠也是。可那个女人并不是阮侍郎的发妻,而是通房侍妾之流。
紫衫少年话音落地,另外三个少年又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向嵘的语气冷冷的:“阮夫人叫那个死去的女人姐姐。”如果沈氏不是阮梦枚的发妻,以褚锦绣今时今日的地位,怎么会有这样的称呼。
真相呼之欲出。
“怪不得阮玉宝是那么个活宝。”刘豚翘起嘴角,眯起了眼睛。
最新评论